百裡忍冬猛然戒備地擡起眼,厲無渡卻不慌不忙地反問道:“那又如何?你要抓我們回去邀功?”
少女厲無渡輕笑一聲,旋即故作被誤解的委屈道:“邀功?溫峰主未免把我想得太壞了一些。”
厲無渡慢悠悠地把玩着寒春劍柄上垂落的紅色劍穗,眼神晦暗不明:“哦,不是嗎?聽你的意思,我還以為是在威脅我們。”
“自然不是威脅二位。”少女嘴上說着和氣的話,眼神卻透着幾分挑釁,“我隻是闡述一個事實,順便給二位提個醒罷了。畢竟……”
她剛想繼續說,卻忽然頓了頓,緊接着蓦地扭頭望向客房門外。
與此同時,厲無渡和百裡忍冬也察覺到了外頭的動靜,兩人心頭那根弦驟然繃緊——誰也沒忘記這客棧裡還隐藏着的規則。
門外的動靜極其細微,卻仿佛帶着某種詭異的規律——
啪嗒、嘩啦、啪嗒、嘩啦……
像是紙張拍擊地面,以及紙張與紙張挪動之間,貼着木質地闆帶出的細碎摩擦聲。
更詭異的是,這聲音并不是直奔他們房門而來,而是極緩慢地沿着走廊遊弋,仿佛在巡視和确認着什麼。
百裡忍冬的手不自覺地摸向劍柄,卻被厲無渡用眼神阻止了——夜間必須休息,這一條規則如今懸在他們頭頂,像一把随時會落下的刀。
她迅速按着百裡忍冬躺回了榻上。
而少女厲無渡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收斂所有情緒,身形一閃,飛快掠向榻上,在師徒兩人躺下的瞬間一把撩開床帳,整個人順勢鑽了進去。
幾乎是刹那間,三人便擠成了一團。
百裡忍冬一時間有些懵。
他完全沒想到,屬于自己和師尊的榻上,居然會多出一個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
更何況,這個不速之客,還是個讨厭的人。
被突然擠進來的少女厲無渡撞了一下,百裡忍冬眉心猛跳,張口就想質問:“你——”幹什麼?!
然而,剛吐出一個字,啪的一下,他的嘴便被兩隻手從不同方向精準無比地按住了。
百裡忍冬:“……”
他震驚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齊齊出手捂住自己的兩個人。
一隻手掌纖長有力,帶着熟悉的溫度,屬于他家師尊。
另一隻卻粗糙冰涼,分明是隻——紙手?!
百裡忍冬:“!!”
怒火頓時被更大的震驚蓋過,他狠狠瞪向少女厲無渡,伸手就要去摸腰間的劍柄:
少女卻一臉冷靜,扭頭看向同樣出手捂人的厲無渡,比口型道:“勞煩溫峰主管住您的寶貝徒弟。”
厲無渡自然無需她提醒,早已在百裡忍冬剛想動的時候便騰出另一隻手制住了他。
百裡忍冬氣得肺都要炸了,他下意識轉頭,委屈又憤怒地看向自家師尊,瘋狂以眼神示意,神态艱充滿了不解和質問:
“師尊,您看她的手!為什麼攔我?!讓我一劍刺死這個無禮擠上來的家夥!”
厲無渡被他看得有些頭疼,但眼下并不是解釋的時候,隻好微微加重手上的力道,示意他安分點,同時回以安撫的眼神:“乖,别動。”
百裡忍冬:“……”
他氣得狠狠閉上眼睛,咬牙忍耐,憤怒地吸了一口氣。
然後下一秒——
啪嗒。
外頭那道窸窣的紙張摩擦聲,停在了門前。
屋内姿勢詭異的三人頓時齊齊一僵,旋即果斷偃旗收鼓,各自仰身躺下,屏息斂氣,假裝入睡。
屋内一片黑暗,隻能聽見彼此極其輕微的呼吸聲。
門外再沒有響起先前的動靜,但誰也沒敢掉以輕心,因為他們都知道,這隻會代表着那東西還停在他們門前,根本沒有離開。
說不準,那不知是什麼詭異紙紮物的東西,也像先前的紙人小二一樣,正趴在門縫上往裡看呢。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三人的神經緊繃到了極點,哪怕身體已經放松躺下,但精神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加警覺。
突然——
沙沙。
門縫處,響起了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沙沙、沙沙——
那聲音極其緩慢,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穿過門縫摩挲,帶着幹澀的紙張摩擦感,令人牙酸。
百裡忍冬的手指微微收緊,忍耐着想要跳起來攻擊門外東西的本能反應。他能感覺到身旁的師尊氣息平穩,似乎依舊冷靜,而另一側的少女厲無渡也一動不動,隻有衣料微不可察地摩挲了下,顯然也在暗自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