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忍不住對号入座,喉嚨發緊,指尖死死按着臉頰,想要确認更多細節。
然而就在此時,一隻骨肉勻停的正常手掌倏然從旁伸出,精準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怎麼了?”厲無渡警覺地問道。
百裡忍冬有些惶然地偏頭:“師尊……我的臉、我的臉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厲無渡聞言皺起了眉,盯着他打量了片刻,問道:“你覺得自己的臉哪裡不對勁?”
百裡忍冬喉結微動,半晌才低聲道:“我剛才摸自己的下半張臉,感覺……感覺好像變成了紙。”
厲無渡的眼神微微一沉。
她松開手,改為以指尖輕輕探向百裡忍冬的下颌,像是在确認什麼。
指腹拂過皮膚的瞬間,少年忍不住微微瑟縮了一下,像是被她的體溫燙到。
厲無渡也因此微不可察地頓了頓動作。
半秒後,她收回手,神色莫測:“我沒摸出什麼不對。”
百裡忍冬忍不住又想擡手去确認,卻被她攔住。
“為師的話,你還不相信麼?”厲無渡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怎麼,還沒徹底翅膀變硬,就不想聽我的話了?”
百裡忍冬連忙搖頭:“徒兒沒有不信。”
厲無渡見狀面色稍緩,想了想,還是解釋道:“你隻是在‘覺得’自己的臉變成了紙。”
“那是認知污染在影響你的思維——實際上你的臉還是血肉所做,正常得很。”
百裡忍冬屏息,聽着厲無渡同他娓娓道來,他不知道,目前在這座城裡試煉的修士,能看出這些的,一隻手都能數清。
“紙化的過程,是從認知開始的。”厲無渡道,“隻有你的腦子徹底接受‘紙人才是正常的’這個概念,身體才會随之改變。”
她的指尖再次落在百裡忍冬的臉上,這次卻是用力掐了一下。
“疼嗎?”
百裡忍冬輕輕吸了一口氣:“疼。”
厲無渡淡淡道:“紙是不會感到疼痛的。”
這句話特别管用,瞬間消弭了百裡忍冬腦海中盤踞的恐懼。
他怔然地望着厲無渡,而後猛地又伸手在自己的臉上狠狠掐了一把。
清晰的痛覺瞬間傳遍神經,他頰側立刻浮出了一小塊紅印。
——是痛的。
那就說明,他的臉并沒有真正紙化。
百裡忍冬心頭一松,仿佛懸在深淵邊緣的身子被人一把拽了回來。
厲無渡看着他,确定他暫時擺脫了污染影響後緩緩道:“城裡布滿了這樣的認知污染,而且在離開前無法徹底清除,隻能緩解。你接下來必須時刻警惕自己的思維,一旦再出現‘紙是正常的’這種想法,就立刻想辦法打破。”
百裡忍冬點點頭,沉聲道:“我明白了。”
見狀,厲無渡的語氣緩和了下來:“睡吧,明天還有更麻煩的事情要應付。”
少年應了一聲,剛閉上眼打算嘗試休息片刻,便後知後覺地又意識到了自己正和師尊躺在一起的現狀。
他忽然感覺榻上長了刺,有些輾轉難安。
半晌後,少年自以為隐蔽的挪動和翻身動靜讓厲無渡終于沒辦法再裝作一無所覺。
她歎了口氣,睜開眼側頭看向他,低聲問道:“又怎麼了?”
百裡忍冬猶豫了一下,幹脆揀了另外一個關心的話題,同樣壓低聲音問道:“您為什麼要點撥密宗那個厲無渡?”
聞言,厲無渡不禁挑了挑眉,她的目光落在百裡忍冬側臉上,隐約能看見他不悅擰起的眉頭。
這令她不由得失笑,心道果然不管前世還是這一世,他還是和自己不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