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的巷尾,細雨紛紛揚揚撲灑在臉上,沁涼的晚風拂去夏季的燥熱,空氣中卻彌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雙手緊緊握着的匕首,此刻正在少年的小腹上狠狠插着。
他的淚珠滑落,混着臉頰的血珠滑過左側臉頰的痣,她曾說過,他的這顆痣給人一種别樣的魅惑,而如今,卻承載了他的一生。
二十二歲的少年最是閃耀,本該前途光明一片的宋硯書,卻倒在了此生摯愛的懷中,刀鋒刺穿了他的肺,一股股湧出的鮮血如泉湧,仿佛這是他流失的生命,他眼含着熱淚,此時此刻他始終不明白,為何她會對他如此決絕。
而也就是在這一刻,原本捏着尖刀站在原地居高臨下盯着宋硯書的漁歌,卻在這一刻頭痛欲裂,她捂着腦袋緩緩蹲下,等再一睜眼,兩束靈魂交纏,時空的隧道被打開。
她重生了。
可也就是在這一刻,宋硯書被她親手殺死了。
前世的記憶一股腦湧上她的心頭,漁歌呼吸發顫,低頭望着自己滿手的血迹,以及躺在冰冷雨水中隻剩下一口氣的宋硯書,原有的記憶被他小腹上醒目的鮮紅色液體喚醒,她頭痛欲裂,重重跪倒在地。
她連滾帶爬将宋硯書抱在懷裡,用手接住他口中源源不斷湧出的鮮血,他早已痛得麻木,意識渾濁混亂,卻在彌留之際再一次感受到了他在幼年時所曾經曆過的片刻的溫暖。
而面前,親手将匕首捅進他身體裡的少女,此刻卻哭成淚人,她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響徹雲霄,驚飛了停歇在枝頭的烏鴉,她開始祈求他不要死,好不容易摸到手機想打救護車,可卻被僅存一絲力氣的少年奪走而後狠狠甩飛。
漁歌難以置信地問他為什麼,兩隻手環抱着他更加緊,而諷刺的是,她此刻緊緊想要擁有的懷抱,卻是一天前她最抗拒的懷抱。
直到宋硯書瀕死,她即将失去他。
她才懂得去挽留。
“宋硯書,我知道怎麼愛你了,我知道你對我的好了,真的,我…我真的,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他,我……你,你别死啊!這一切我都知道了,我還沒彌補你呢,我帶你去醫院……”
因為極度的悲痛,漁歌已經語無倫次,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大腦也沒了分辨能力,想到什麼她都想說,可時間根本不等人,光是她說話的幾秒鐘,宋硯書就再次口吐鮮血,他撇過頭,大口大口的濃血混在雨水中沖都沖不散。
她不敢動他,怕弄疼他,纖長的指尖擦拭着他唇邊的鮮紅,宋硯書有些驚愕,她眸中閃爍的缱绻,是他從未得到擁有過的……
也是他最羨慕宋祁的一點。
她微微垂下腦袋,濕潤的唇瓣将他的半個唇瓣含住,水嫩軟糯,這是他們的第一次接吻。
也是宋硯書的初吻……
他從來都尊重漁歌,從不僭越,甚至不惜成為她氣宋祁的工具,成為了她名義上的未婚夫。
衆人皆知宋家小少爺癡戀漁小姐,而漁小姐卻獨獨癡迷于宋家大少爺,這是一個閉口循環,是一切苦難的根源。
而如今局勢被扭轉,結局也被改變。
曾經的軌迹不複存在,在另一個次元,正因男二悲慘遭遇而憤憤不平的小說女也穿越到了異世界,她從時間長河中天旋地轉降落成為故事中的惡毒女配,成為名義上的阮津甜。
與想象中的不同,她沒有系統,甚至還是一副稚童軀殼。
同一時間,剛剛經曆了愛人離世的漁歌還未從悲痛中走出來,她眼前就金光一閃,像是被什麼迷惑了頭腦,她毫無預兆地倒在宋硯書的懷中,最後一刻,她捂着心髒,扣上他的指縫,腦海中他最後一刻将匕首拔出,握着她的手給自己最後緻命一刀的畫面曆曆在目。
曾經對她溫柔缱绻的男人,卻在最後一刻,恨上了她。
他說:“我替你殺了我自己,漁歌,從此我們再無瓜葛,你要記住,這一次,你沒有後悔的餘地了,以後,我不會再來招你讨厭,但你,我也不要了……”
天旋地轉……
腦袋像是遭遇一記重拳,等到再次睜開眼睛,漁歌重回了零九年的夏,那時她住在宋家,有兩個哥哥,她的父母是為了救宋家夫婦遭遇的車禍命喪黃泉,因而,後來為了報恩,宋家夫婦選擇收養那時年僅六歲的漁歌。
但他們終日忙于公司,三個孩子中,宋祁最大,也最懂事,他擔負起大哥哥的重擔,始終照顧弟弟跟漁歌,在學校裡,他跟他們倆不在一個班,卻總是能按時在校門口等着。
而也就是那時起,漁歌便被這個溫柔體貼的大哥哥所深深吸引,開始了自己一生的噩夢。
從床上起來,漁歌頭疼欲裂,掀開被子,卻猛然發現自己的雙腿短了半截,如玉般的雙腿嫩得像是可以掐出水,皮膚白裡透粉,這……這分明是她六歲時的模樣!
她着急忙慌跑下床,爬上小凳子,望着鏡子前還帶着嬰兒肥的那張臉蛋,她瞬間意識到,自己重生了,就像小說裡那般,她擁有了第二人生!
現在的漁歌,一副稚童相,内心卻是二十二歲的少女。
那雙澄澈的葡萄眼圓溜溜的,卻少了幾分這個年紀本該擁有的單純。
漁歌娴熟地給自己綁好馬尾辮,可剛剛綁好,她就意識到不對,現在的她還隻是一個六歲的小屁孩,哪裡會這麼多,況且記憶裡的她,在這麼大的時候還不會自己紮頭發。
于是她果斷散下頭發,将皮筋套在手上,簡單洗漱了一下,便從凳子上走下來,現在的身高太矮,漁歌踮起腳尖才勉強夠到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