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歌被送進病房已經是清晨六點的事了。
那時天光微熹,光斜斜地灑進病房,少年背對着光,目光始終停留在病床上始終昏睡着的漁歌身上,他的背影蒼白又透着股凄涼,本就是清瘦的模樣,此刻仿佛搖搖欲墜。
方清然睡眠淺,昨晚被宋家人催着回家休息,今天一大早又被附近的車水馬龍吵醒,于是幹脆不睡了,起早給宋祁跟宋硯書煲了湯。
宋祁最近身體不太好,打球累到了身子,昨晚又熬了這麼久,宋硯書心髒不好,還強撐着輸了1200CC的血,身體肯定也吃不消。
她穿過走廊,清晨的醫院處處透露着悄然,微黃的晨光灑進來,走廊盡頭的少年搖搖欲墜,精緻的側臉卻透着股悲傷。
今天是周末,護士站依舊有人。
宋祁不知去了哪裡,她隻見到了宋硯書。
不知為何,不知是不是錯覺,她仿佛從這個十七歲少年的目光中捕捉到了深深的,缱绻的愛意,那種愛藏都藏不住,早已溢出來,将他渾身包裹起來,顯得他是如此的令人想要靠近。
但這股溫柔,好像也隻是對待漁歌。
“宋硯書,我給你跟宋祁做了湯,你們倆昨晚都挺累的,又沒好好休息,要補補身體。”
宋硯書收回目光,搖搖頭,但依舊保持着禮貌:“不用,謝謝,你給我哥喝吧,他在隔壁病房陪我爸媽。”
“那我去給你買點什麼吃的?”
“真的不用,謝謝你清然姐。”
少年雖臉色蒼白,但仍舊挂着笑,那不算明媚的笑容在他清冷的人臉上卻仿佛成為和煦冬雪中的那抹珍貴的暖陽,方清然有過片刻的愣神,沒再強迫他,轉身走進了隔壁病房。
宋家兩位長輩躺在床上應該是還沒睡醒,宋祁一個人靠在沙發上休息,方清然向他的地方走去,腳步刻意放輕,但還是被睡着的人察覺。
宋祁劍眉星目,是标準的美少男,又一身美式校服,更顯得有朝氣,隻是垂下的腦袋,微微顯出他此刻的沮喪。
“小魚幹醒了嗎?”
方清然放下保溫盒:“還沒有,宋硯書他還在外面守着,不過我看他狀态不是很好,又不願意吃東西,身體怕是受不住。”
聞言,宋祁起身往外走。
宋硯書依然站在那兒,宋祁走到他身邊:“不去休息會兒?”
“哥,她怎麼還不醒啊……”
“我都來美國見她了,她為什麼不願意看看我呢。”
宋祁不語,也跟着望向漁歌。
他轉身離開,等再回來的時候,手裡握了瓶熱牛奶。
“飯不吃,牛奶總得喝吧?”
宋硯書輕笑,“謝謝哥。”
“……”
中午十二點整,漁歌醒來。
醫生在短暫的檢查後,将她送去了特别病房。
家屬被允許探視,但人數有限,還有時間規定。
宋爸爸宋媽媽自然是首先進去的,但不知聊了多久,很快他們就出來了,緊接着,被換進去的就是宋硯書。
女孩并沒有想象中孱弱的模樣,不知為何,她臉上的那抹笑燦爛到勝過正午的驕陽,勝過絢爛的煙火,勝過世間萬千明媚的意象。
很堅韌。
見宋硯書真的在,漁歌眼都亮了不少,趕緊向他擡起手,而宋硯書也是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在他還未反應過來之時,漁歌不知哪兒來的力氣,趁其不備用力一拉,宋硯書身體一傾,半個人籠罩在她上方,還好他手撐着,不然差點就摔在她身上。
漁歌笑得愈發燦爛,像是計謀得逞,她伸出手攬住宋硯書的腰,拉近了彼此之間的距離。
“哥哥,我想死你了,抱抱。”
宋硯書沒有拒絕,刻意避開她受傷的地方。
漁歌拉着他的手,暧昧地勾着他的小拇指,一刻也舍不得松手。
“哥哥,你為什麼來美國了?”
“我是交換生,來美國學習。”
“交換生?我們學校就說有交換生來要學習,該不會就是你吧哥哥!”
宋硯書笑而不語,算是默認。
“诶不對啊哥哥,我記得你英語沒那麼好啊,怎麼……”
“哥哥,你該不會是為了能見到我所以特意去提高的英語吧?”
宋硯書挑眉:“幾個月不見,越來越自戀了。”
“這叫被偏愛的有恃無恐。”
“……”
【嫂子嫂子!驚天大瓜!硯哥去美國了!!!】
這時宋硯書正在給漁歌削蘋果,漁歌瞧了那俊美的少年一眼,滿心歡喜,打字。
【知道呀,因為我現在正美人在懷呢。】
反正就在旁邊,四舍五入也是抱着了。
【我靠!不是,硯哥在嫂子面前這麼嬌的嗎?】
漁歌嗤笑出聲,宋硯書的形象算是被她毀了。
回想起上輩子,她白白錯過的能與宋硯書好好相處的日子,她就心痛至極,當時手術室,她曾一度心率下降,她夢到上一世,宋硯書滿身是血時,最後對她滿是失望的目光,她就一陣心痛。
甚至一度沒了活下去的勇氣和欲望。
她想,她大抵是離不開宋硯書了。
她也不知道這個時期的宋硯書對她是何種感覺。
她隻知道,再不追他,他就會被人搶走了。
那個阮津甜,會是個勁敵。
果不其然,她正想着呢,一旁宋硯書的手機便響了起來,他放下水果刀,正好蘋果削好皮,宋硯書将蘋果遞過去,“吃蘋果。”
漁歌沒接:“你先拿着。”
宋硯書不理解但尊重,轉頭接起了電話。
他在跟阮津甜聊什麼漁歌也不知道,但是她光聽回應也不見宋硯書開啟新話題這上就能猜到,自始至終都隻是阮津甜在喋喋不休。
漁歌一直沒接蘋果,宋硯書就一直拿着。
她望向少年的手,指尖細長,白皙的皮膚,指關節卻是嫩粉色,就這麼看着他拿着蘋果,仿佛是在觀摩一件藝術品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