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見小白對懷中狐狸“饒有興緻”地嗅觸,歡喜道:“小白,你喜歡她是不是?那它以後做你媳婦兒!就叫…大黃!”
“什麼!?這又是你從哪裡撿來!這麼快移情别戀也就算了,取名竟然還是她大我小?”墨弄潮的驚呼聲傳入女子耳中不過是一連串尖銳的“嗚嗚”。
女子隻當小白是興奮,抱着小黃狐狸就往墨弄潮身邊湊,墨弄潮一氣之下撒腿就跑。
他跑了許久,一路跑進城内,在一條小巷深處,化出人身。
“哎,到底隻當我是個靈寵,就同物品一般,喜好一個,自然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墨弄潮一聲歎:“罷了,來人界許久,都還未好好逛過,随她去吧。”
一連多日,墨弄潮飲酒品茶享盡玩樂。可他總覺得有心頭些許缺憾,興不得盡。路過飾攤,進入衣坊,他腦海總會不自覺浮現出女子穿戴後的樣貌。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尋過我。”
墨弄潮喃喃自語,涼茶入口,苦上心頭。
“不過是隻走丢了的小狐狸,尋一天不得也就作罷,更何況她還有一隻。”
墨弄潮無意向窗外一瞥,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倩影在人流中穿梭。她走走停停,與道路兩旁的小販交談。
“梅姨,還是沒見到我家小白麼。”黃梅搖着頭擺了擺手:“沉露啊,我這幾日出攤都替你留意了,确實沒再見到你的那隻小狐狸,你也别再找了吧,那小東西不通人性,沒良心,你對它那麼照顧還能撒腿就跑了,就是跟你沒緣分。”
沉露歎息:“也許吧,它大概不喜歡我所以離開了。”
黃梅忽然滿臉堆笑,她搭起沉露的手:“小露啊,你說你一個姑娘家住城外那麼偏的地方,光養些個地裡爬的,照顧不了你你還得操碎了心,這家裡總還需要個男人來,要不梅姨給你介紹個好人家,接你城裡來住,這日子總比現在舒坦。”
聽到這,墨弄潮坐不住了。
他匆忙趕下樓,沉露此時已經離開了方才的菜攤,正朝城外方向走去。
墨弄潮瞧見一旁肉鋪籠子裡被鎖着的黑犬,心生一計。他買下了黑犬,帶去無人巷中,取下自己一尾皮毛,捏訣将黑犬化成小白的模樣。
待墨弄潮追至城門處,他故意縱“小白”飛奔而去,果然,“小白”在越過沉露時引起了她的注意。
“小白?!”沉露驚呼。
那“白狐”聞聲回頭,咧嘴的模樣好似在笑,又飛奔而返。
沉露見狀,激動地張開雙臂蹲下,可“白狐”卻直越過她,撲向她身後不遠處的男子懷中。
境四·隐居
知曉了沉露還記挂着小白,墨弄潮才決定利用“小白”與她結識。
果不其然,在他和“小白”親昵互動之時,沉露忍不住上前。可餘光所至,她隻是站在幾步開外的位置,似乎不敢走近。
墨弄潮終是按捺不住,他作疑惑狀問道:“姑娘,你似乎很是喜歡我這隻小狐狸?盯它許久了。”
“我……實在抱歉。隻因我前幾日走丢的一隻小狐狸,生得同你這隻十分相像,所以……”沉露欲言又止。
墨弄潮又作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樣,摸着假狐狸的腦袋歎息:“原來是這樣,我十分能體會姑娘的心情,這白狐從小便養在我身邊,三月前我帶它離家遊玩,途經此地,卻不慎與它走散,我在雲夢找尋至今,終是在幾日前找到了。”
沉露神色訝然:“三月前走失,幾日前找回?我便是三月前撿到的小白,幾日前它忽然跑掉了……”
墨弄潮聽此一言,驚呼:“哦?”随即從懷中掏出一縷紅繩,繩中還穿着一塊木牌,刻有“白”字。
“冒昧問姑娘一句,可見過此物?”
沉露眸光一閃:“這是我給小白做的牌子,你從哪裡拾到的?莫非……”
墨弄潮忽然福身行一大禮:“在下多謝姑娘這些日對這白狐的照顧,此紅繩便是我找回它時從它脖子上取下來的,想來便是有人收留,否則憑它這身皮毛,怕是早就糟了獵戶屠夫之手。”
“喔……”沉露不知作何反應,她握着紅繩,又望了望白狐:“你也不用客氣,這些日子也多虧有它陪着我,幸好……它是找到了自己的主人,我也就放心了。”
說罷,沉露轉身離去。
墨弄潮沒有挽留,隻靜靜看着她落寞的背影。
入夜,墨弄潮和“白狐”出現在沉露的小屋附近。
“白狐”乖巧地坐在門前嘤嘤叫喚。
沉露聞聲而來,在看到“白狐”時又驚又喜,直将它抱在懷裡。
“你怎麼來啦?又跟主人走散了麼?”
墨弄潮這才“氣喘籲籲”地“姗姗來遲”。
“深夜叨擾姑娘實在抱歉,白露它不肯跟我回家,竟趁我解繩索送它上馬車時逃跑了,我一路追趕,不曾想竟是跑來了姑娘的住處,我這就帶它趕緊離開。”
“小白——白露它不喜歡被拴着。”沉露一時不舍松手,順着“白狐”頭頂向脖頸捋毛。“白狐”也緊緊依偎在她耳畔,像個撒嬌的孩子。
“姑娘說的是,它不喜拘束,但我又擔心它再亂跑,一如今日這般,所幸是遇到姑娘你。”墨弄潮喘息未平,咽了咽口水。
沉露見他一身狼狽,抱着“白狐”轉身進了屋子。
“夜深了,回城還遠着,你若不介意,便在我這小屋将就一下,天亮再走吧。”
“什麼?”
墨弄潮一愣,他如何也沒想到沉露會主動收留,本隻打算借她對白狐的挂念一步步靠近,深夜“造訪”已是良心糾纏後的不齒行徑,怎能留宿?
“如此……多謝姑娘。”
但墨弄潮還是選擇留了下來。
不過他沒有歇在屋内,而是将竹床搬到了園中卧賞夜色。
墨弄潮心海時而翻湧,時而靜谧,一夜未眠。
月隐檐後,日上梢頭。不知不覺,天色将曉。
數月的朝夕相處,他已知沉露習性。
沉露懶起,可他習慣早行,幸而神體對果腹并不渴求,否則若每日等到沉露起身再采摘果實來,必然叫他餓得眼冒金星。
思及此,墨弄潮一早便去采來了她最愛吃的果子,又洗淨後放在屋外廚台。
沉露一直惦記着要在屋外小池邊種上一片紅荷,而墨弄潮早在狐狸身時,就尋到一處開滿紅荷的池塘。于是他親自采挖,又親自栽種,往返四回,也才種下三十餘數。
他就地躺在池邊岸上,雙腳還浸在水中。這一時,他好像忘了自己承襲獸皇神力,親力親為一如凡人。如此雖累,卻也樂在其中,他的腦海中已然浮現出花開滿塘的美景,一雙人泛舟叢中,品紅飲綠。
“公子,你躺在這裡是?”
沉露疑惑地看着眼前人一身泥濘慘不忍睹。
墨弄潮沒有起身,他躺在地上雙眼望着遠空,也未回話。
氣氛一時寂靜,偶爾響起兩聲蟲鳴。
“你說想要在這片池塘種滿荷花,我探了這池中水深,隻岸邊可行,若每日種上百餘棵,不出半月。”
“你想修建更大的木屋,若晨起而作,日落而息,不過兩月。”
……
聽陌生男子細數着連月來自己隻對他小白訴說過的願望,沉露驚詫。
“你是……那它?”沉露回首,那披着狐皮的黑犬逐漸顯露原本形态,一縷白煙騰空袅袅,然後悉數沒入墨弄潮的體内。
煙雲缭繞間,那原本躺着泥人已經站立,身上卻不見一點污濁,翩翩白衣纖塵不染。
“沉露,我就是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