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回被你捉到機會再說。”來時闫楚禛是坐宣王府馬車來的,此處距離闫府不算遠,闫楚禛沒有跟車回去,而是獨自走着,散散酒氣。街道兩旁樹已經掉光了葉子,昨日大雪,冰淩一串串挂在上面,甚是晶瑩剔透。闫楚禛邊欣賞着,邊走,卻望見了另外一個人朝着這邊走來。
淩挽馥也是瞧見了闫楚禛,鳳宜閣中大多是無家之人,年初一她們喜歡去廟裡逛逛廟會,上個香,祈禱來年順景。淩挽馥上了香,告知了一聲芸娘便獨自一人随意走着,不想卻在此處碰到了闫楚禛。
“淩小姐。”今日的淩挽馥身穿一身紅色大氅,邊緣處是白色兔毛滾邊,宛如一朵紅梅悄然而至。
“闫大人也在此閑逛。”
“喝了些酒,散散酒氣。小姐逛廟會可有好玩的”
“随便逛逛而已,不曾發現有趣的,想着可能今年冷,小攤都躲懶了。”
“既然無聊,那小姐不妨陪闫某喝幾杯。”
喝酒,他剛剛不是說散酒氣?等淩挽馥回過神來,她已經被闫楚禛拉到了一個偏僻的小酒館裡。這是一個極為小的店子,一張大長桌,幾壇不算出名的自家釀造的酒,三四套矮桌椅,外加一個掌櫃兼小二便組成了這家店面的全部。這樣簡陋之地,實在難以想象是闫楚禛會來的。
“我不喝酒。”
“那就喝茶。”手裡被塞了一個茶杯,溫溫的茶水捧在手裡剛剛好,喝上一口正好可以驅散寒氣,暖氣直奔五髒。淩挽馥手捧着茶杯,望着對面的闫楚禛自斟自酌。一小壇下去,他身上的酒味更加濃了,淩挽馥覺得,那個人的今日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收錢。”眼看着闫楚禛搖搖已經空的酒壇要再打酒,淩挽馥叫來了掌櫃結賬。她可不想大年初一就得找人送一個酒鬼回家。
“淩小姐以為我醉了?”不,他沒醉。可以的話,他還甯願自己能被這酒給放倒,這樣先前同僚的話,就可以不聽不想,那樣或許能夠舒坦一下。
“回去吧,你既然不醉,無滋無味地喝,豈不是浪費。”
“那小姐你呢?”
“我?”淩挽馥笑笑,問得沒頭沒尾的,還不知道他所指何物。盡管如此,淩挽馥還是繼續接上了話“我和闫公子不一樣,我可不敢這樣空喝着酒。想必闫公子是知道的,鳳宜閣上下的,都在等着我。越是有事情的時候,越是不敢,硬着頭皮做完了,或許還能偶爾偷點閑。俗話說,人生難得糊塗,能夠換得一時的空餘去糊塗一下或許是一種吳福氣。然而在鳳宜閣,還有很多人跟着我謀生,這個世界,從不會因為我的一時躲懶而變得舒适的,該做的還是逃避不了。”
是的,他糊塗了,世道依舊,那些在耳邊的質問聲從來不會因為他的一時酒醉而消停。糊塗這類的福氣,看來他也是沒有的。闫楚禛搖搖空酒瓶,暗笑着如此淺白的道理都忘記了,着實不該。和淩挽馥的一番談話之下,酒喝了不少,心情那份沉重之感沒有先前那麼壓沉沉了。闫楚禛放下酒瓶,去付了酒錢,還額外給多了些錢,感謝店家的招待。
淩挽馥先前是和芸娘說好,會在廟前的石刻雕像前彙合一同回去,和闫府所在的方向剛好是兩個不同的方向。出了小巷子,淩挽馥向闫楚禛福身施了禮。“新春佳節的,我在此跟闫公子拜個年,祝萬事如意。”
闫楚禛笑着點點頭,回了禮。她難得乖巧的樣子,讓闫楚禛有些後悔,沒有聽祖母的囑咐,過年期間應該備着些小禮物。
每逢春節,皇帝和六部都是提前封筆封印休沐的,直到過了初七,才揭開封條,開始一年的工作。這距離朝廷開筆還有幾天,這天一大早,八百裡加急踏雪而至,從城門一路直奔皇城。信兵從昨日夜裡便馬不停歇地趕路,隻為了在最短的時間内将手中奏折第一時間送到當今聖上的手上。
北朔國的使者在從北朔國回來的途中,在大虞國内遭到了刺殺,一同遭受到刺殺的還有原本過來一同前往大虞,商談和親之事情的二皇子。北朔将士聽聞此事,憤怒難平,認為大虞拒絕下嫁公主,并且暗殺二皇子,簇擁着邊疆的駐守将軍,揮師南下,要求為同胞讨回公道。
北朔國叛變了,這一消息讓原本寒冷的冬日徹底掉入了嚴冰之下。而這不過僅僅是一個開端而已。北朔的叛變帶動了周邊幾個附屬小國的蠢蠢欲動的野心,他們紛紛砍殺了大虞的使臣,拒絕納貢,不再對大虞稱臣,加入了北朔國的陣營。
不過是一個使臣和一個無關重要的皇族中人的性命,北朔國便把戰事的主導權握在了手裡。看來是真的等不及,或者說應該是胸有成竹了。戰事已起,二皇子已死,筠碧公主和親之事自然是不攻而破,可整個大虞都陷入了更為擔憂的環境。崇光帝顧不上封筆之時,連夜召見朝中重臣,商讨對策。第二日,征兵的皇榜被粘貼于城門之上,與征兵一起頒布的還有就是籌集糧草的聖旨。而負責這些事情,并且将帶領着朝廷的軍隊前往前線支援的便是督軍闫楚禛。
之所以會選擇闫楚禛,并不是崇光帝一開始的計劃。但是闫楚禛的奏折比前來商議的大臣們來的更加的早,仿佛是一早就已經寫好了一般。
在聖旨頒布之時,淩挽馥正坐在彩藝樓裡,看着闫楚禛讓闫府家丁送來的信件。那個送信的家丁說,這是他們家的少爺送給淩小姐的新春禮物。說是什麼禮物,不過是他先前答應的要去調查之事,能在她淩挽馥面前把還債說成贈禮的人,估計就他闫楚禛敢這樣。事情是年前就委托的,委托完成了,那就意味着兩人之間今後應該是不存在拖欠之物了。可信件這個時間點送來,再加上他信末的那句“抱歉”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淩挽馥拿着信,任由着光透過薄薄的紙張。從上午接到信件,上面内容是如此簡短,可淩挽馥發現,自己似乎有着太多的不明白不願去解答。這個人的心思着實讓她摸不清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