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噗嗤一笑,“少夫人可會說笑,都快午時了,日頭哪有不高的?”
午時?她睡那麼久了?淩挽馥自問沒有闫楚禛那般自律,闫老太太對她也是寬容,有時送闫楚禛出門後,她也愛回頭淺睡個回籠覺,躲懶。然,她的睡眠向來不深,更不會一睡就到午時才起來。雖說是孕期的影響,可桂嫂她們也說過,過了三個月,身子就會舒坦些,事實上她也确實如此。隻是近來,瞌睡的現象再次襲來,更為奇怪的是,不管是誰多久,身子也不見有多少的好轉,頭張頭昏的情況未曾褪去過,剛起來的時候還好,時間一長,昏睡的感覺又會出現。甚是奇怪。
“你今日找個信得過的去鳳宜閣,給芸娘帶個話,讓葛大夫找個時間過來一趟。”
“少夫人你這是?”
“暫時不知,你就和芸娘說,我想給二夫人換個大夫瞧瞧瘋症,其他的什麼都不用說。”事情未明,淩挽馥覺得得先求個明白,不适宜動作太大,許是她多心了。
四月知淩挽馥突然提這一出,必然有其道理所在,唯恐耽誤了事情,伺候淩挽馥用了早點,就出去安排人回鳳宜閣了。
葛大夫已經是在西市大火中被燒死的人了,出門就不必要再做喬裝了。要葛姑以原本的樣貌外出,葛姑反而覺得不習慣了。那也是沒辦法,鋪子沒了,她什麼時候能再行醫都不知道,往後她估計都要以素顔見人了,也好,少了那堆佯裝,手腳輕松些。
淩挽馥帶着葛姑去了南松院和翠汀苑,分别給老太太和二夫人都看了身子,再假裝要詳細詢問兩位的身子為由,命人将其帶回了宿石居。
“有多久了?”葛姑聽說淩挽馥要找她,在闫府大門一見面,便覺察到她臉色不對,會宿石居一把脈,果不其然。
“有一陣子了,前前後院約莫應該有一個月了。”
“一個月?你現在才來找我,上回為何你不說,心可真大,是不是要毒性把身子抖耗損完了,形如枯木,才拖着一把骨頭找我給你下葬?闫楚禛呢?”
四月一驚,她再是機靈,到底還是沒有生養過孩子,對孕期的婦人的情況也是一知半解。想着淩挽馥的嗜睡是孕期反應,沒有留意到竟是被人下毒了。
“放心,古語有雲,好人不長命,禍害存千年。你家主子絕對屬于長命那個,她連闫楚禛都不告訴,想來是已經算計好了吧。是嫌棄我太有空是嗎?”
“哎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笑,趕緊給少夫人瞧瞧要不要緊。”
淩挽馥所中的是一種慢性毒藥,中毒者一開始隻會出現無力,身體倦怠等現象,等藥在體内的時間越發長久,症狀便會加重,要是碰上感染了風寒等疾病,就會越發加劇身體的耗損,然後形如骷髅般死去,殺人無形。毒性初期的症狀和懷有身子的婦人的症狀相似,想來對方也是看準了這點。
“幸好你發現得及時,想來對方是個新手,你體内的藥是逐漸積累的。”
“也許并不是不懂,而是在等待,在等我臨盆那日。”生産本就是難事,母體精氣神被耗損,就容易難産,到那時候,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她和肚子裡的孩子一起送走。
“你随便找個客房給我。”去除淩挽馥身上的毒除了每日一次的湯藥,需要二日一次的針灸,對方在暗,她們在明,葛姑實在不放心就留下淩挽馥。她能解讀救人,卻不懂解救人心,找出幕後之人是誰,隻能是淩挽馥。
晚間闫楚禛回到府上時,四月正收拾着房裡的床鋪。靠近淩挽馥時,他瞧見了她耳後的碎發掩蓋下的紅色點,以及那幾乎淡若無味的藥的味道。他将正要去忙活的淩挽馥拉到了踏上,仔細地檢查着她的變化。在掀開她的衣袖的時候,看到了紅色猙獰的血路。那是葛姑給淩挽馥施針逼迫身體毒排除體内所留下的痕迹。
“葛姑說是必須的,過段時間可能還會再恐怖些,但是等毒素全部清除,就會消失。”淩挽馥簡要地告訴了闫楚禛下午的事情。
手上的血路紅黑交錯,三三兩兩地相互交纏,從肘關節出開始往蔓延。闫楚禛節骨分明的手指沿着血路輕輕撫摸,描繪,然後靠近,在上面落下他的吻,久久不肯擡頭。疼痛從嘴唇觸碰一刻起沿着他的皮膚,脈絡直傳心尖,傳遍四肢,讓他無力擡頭望着妻子。明明在攪動風雲的是他,一次次承受着傷害的确是她。
淩挽馥沒有說其他的話,她沉下眼眸,無限溫柔地注視着丈夫,攀上他的肩膀,回抱他。沒關系的,她不是好好的嗎。她不喜歡聽到闫楚禛用虧欠的語氣道說着對不起。他們結發為夫妻,早已将對方視為是彼此的一部分,又會需要有誰跟自己說對不起。
在淩挽馥的授令之下,宿石居的物件都做了逐步的更換。貼身照顧的人對她的起居飲食也是越發的小心,幕後下毒之人還是沒有找到。毒素在淩挽馥造成的傷害不僅沒有停止,反而越發嚴重,頭痛讓她無法入眠,進食也越發減少。在某個午後,淩挽馥在宿石居内站立不穩,暈倒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