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杉林中的霧氣越來越濃郁,宣沅一路跟着往前走,面前是白茫茫的一片,有細微的溪流聲從耳邊淌過,一座青石闆橋架在溪面上。
“姑娘,多有得罪。”老人從袖口拿出了一條紅色的綢帶從身後将宣沅的雙眼蒙住,覺得她出乎意料的配合,“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宣沅。”宣沅的聲音冰冰涼涼,在沒有外人的地方,她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将自己的身份明晃晃的揭示在衆人面前。
有幾個人立馬将宣沅的名字記錄在冊。
“宣姑娘,再往前走就是向家大院,小的們準備的婚服就在那裡,此去觐見山鬼大人,便要抛卻所有凡塵俗念,洗淨滿身罪孽血債,待沐浴更衣後,我們會在府門口等你。”
在跨過青石闆橋前,宣沅的動作停了一瞬,她一不動,這些人居然就拉不動了,老者有些疑惑的回頭看她。
——“宣沅,明知道一切皆是虛妄,還要繼續往前走嗎?”
宣沅的耳廓微微一動,有一個聲音從她心底響起。她沒有開口,卻已然回應了那個人——“因為我想要看看你到底要讓我知道什麼。”
監視屏前,向景低着頭擡手捂住了半邊臉,他的嘴角扯出了一個近乎詭異的弧度,看上去是在笑,但他的肩頭卻劇烈顫抖,似乎是在極力壓抑某種情緒,帶着一種割裂的痛苦。
宣沅并未停留很久,繼續往前走了,但衆人心底卻升起了涼意,太邪乎了,綁住她的繩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笑話,如果她想,他們根本就綁不住她!
“小姐,請随奴婢沐浴更衣。”兩名女子将宣沅迎了進去。
一段時間後,二人為宣沅披上霞帔,宣沅坐在銅鏡前,一名侍女幫她梳理及腰的長發,另一名侍女幫她描眉點绛。
“小姐生的真漂亮。”侍女巧笑嫣然,看着銅鏡裡的宣沅,妝容勾勒後的那張臉,半是清冷,半是妖冶,将兩種截然不同的美融于一體,美的驚心動魄。
“小姐,你喜歡哪些?”侍女打開飾品盒,從中挑出了一支綴滿名貴珠花,華麗至極的發簪,“這個怎麼樣,合我們官家小姐的身份。”
宣沅粗粗掃了眼飾品盒裡各式各樣的珠寶,都是些庸俗之物罷了,她收回目光,淡淡道:“就這個吧。”
兩名侍女輕柔的幫宣沅梳上發髻,戴上鳳冠與珠钗,紅紗灑下,視線中的一切都像蒙了層濾鏡,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花轎已在向府門外等候多時。
“吉時已到——起轎!”
‘嘩啦’一聲,一陣風卷過,漫天洋洋灑灑的白色冥币紛飛,像是一場驟然開始的大雪,而這灰白色調的幻境中唯一的一抹鮮紅色喜轎,便在這斷斷續續單音節的樂聲中,由單鼓、單号、單唢呐指引着向前。樂聲被風撕扯的凄厲哀怨,像是一隻含冤而死的女鬼留在人間回蕩不歇的詛咒。
宣沅掀起了半邊轎簾,又一次走過了那座青石闆橋,如今她的身邊隻剩下了三個人目光呆滞的敲鑼打鼓一路往前,而以管家為首的大多數人都留在了橋的另一邊,他們歪着頭,臉上漸漸的沒了血色,青灰色的額頭上布滿了血絲,像是一具具失去了控制的傀儡木偶,被抛棄在了離終點不遠的遠方。宣沅合上轎簾,她的心空空的,感覺有什麼東西在不斷的侵蝕,讓她越來越不想去思考。
……
“天靈靈,地靈靈,惡鬼勿進,惡鬼勿進!”齊新知身上貼滿了鬼畫符,手上還拿了幾張,小心翼翼的繞過向晚的鬼魂,半閉着眼向向晚的屍體挪過去,“小晚姑娘,我不是盜墓賊哦,我也不是要亵渎你的屍身,我是來幫助你安葬,讓你能安息,放心的去投胎,下輩子做個幸福的人。這一世啊,不管多苦多糟糕,都已經過去了,下一世什麼都忘了,一切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