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神明翩翩降臨到他身邊,攜一身淺淡的玉蘭花香,素手輕拂,一切苦難煙消雲散。
于秋台眼角蘊了一斛歡喜淺釀,打翻後化成醉人的酒香,揉過甯乾狼狽的臉頰,他聽見清淺如碎冰朗月的脆響:“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
潋滟波光在甯乾眼前不斷放大,他猛然回神,才發現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他面前了。
血氣瞬間上湧,甯乾隻覺得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眼見于秋台還想往自己這邊靠,甯乾吓得趕緊往後退一步,指甲摳挖着袖口的污漬,又欲蓋彌彰的扒拉兩下鬓角的碎發。
勉強看得過去,但身上的味道就不是那麼好遮掩的,甯乾生怕熏着眼前人,又退後兩步,垂着頭不敢看他,隻低低悶聲問:“你怎麼回來了?”
“你同我站這麼遠幹什麼?”于秋台不解反問,落到甯乾耳朵裡反而讓他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應該是沒聞到他身上的味道。
此時于秋台身上金光未退,靈血催化而成的靈力萦繞在周身,化作霧氣,被霜衣的寒意凝成白霜,落在纖長的眼睫上,停在潭清水明的眼底。
冰冷,空洞,不落流俗。
偏偏唇角又墜着淺淡的笑,勾得人心怦怦跳。
甯乾在這樣溫和的淺笑中越發覺得難堪和羞赧了。
才分開幾個小時而已,于秋台打完一圈回來是衣角微髒,到他這就是摸爬滾打十載風霜,略顯潦草。
靠啊!早知道對比這麼強烈,他死也不會鑽那狗洞不如的東西!
“咳咳!”甯乾顧左右而言他:“你先告訴我,你怎麼回來了?”
見他不想說,于秋台也不再堅持追問,眨眨眼:“我留給你的劍穗,上面墜着的玉佩碎掉了。”
那隻蘭花佩上刻了于秋台母親留下的護體法陣,不僅可以知道佩戴者的位置,還可以抵擋一次緻命傷害。
于秋台剛把蘭花佩遞到他手上沒多久就碎了,放心不下,着急趕來,順手把藏匿在法陣中的陣眼給滅了。
聽他這麼解釋一通,甯乾有些心虛地撓撓頭,小聲嘟囔着:“有這麼快嗎?我記得我好像沒遇到什麼緻命危險啊?”
于秋台不置可否,隔空點在他的衣兜處,一段流蘇從中飛出,被他穩穩握在手中。
甯乾下意識低頭一看,自己淺色的衣兜上不知什麼時候被印上了一隻小巧的血色手印,甯乾眉頭狠狠一折,語氣有些不耐:“還沒完?”
“沒,陣眼已死,都結束了。”
他一邊回甯乾的話,一邊歪頭打量着挂在指間的流蘇,秀氣的眉尖蹙起,心中不解。
這段流蘇是上好的柳葉絲絞的,辟邪,怎麼沾了這麼重的怨氣?
算了,總歸是護着甯乾沒出事,大不了回去再絞一條。
甯乾見他出神,輕咳一聲,成功把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又别開眼裝作漫不經心問道:“那你是因為擔心我所以才回來的咯?”
于秋台沒說話,遞給他一個“不然呢”的眼神。
找到幕後黑手才是最要緊的事,怎麼偏偏為了他回頭停住腳步?
望着那雙滿眼裝着自己的眸子,甯乾心髒怦怦直跳,他知道自己這思想不對,但還是忍不住竊喜。
——對于秋台來說,自己是不是比黎民百姓,要重要那麼一點點?
暗中真有神明作祟,甯乾腦袋空空,嘴唇卻自己動了起來:“我是你的什麼人?”
我是你的什麼人?
值得你抛下世界來到我身邊?
于秋台沒答話,甯乾到先把自己鬧了個大紅臉。
怎麼就這麼草率的說出來了?
頭頂黑雲散去,晴空萬裡,是個難得的好天氣,要不是身上的外套冒着臭氣破壞氛圍,甯乾想靠近一點,再近一點。
于秋台眼睫垂下複又擡起,直到将最後一點燦爛靈光淹沒在眼底,才擡眼輕哼一聲:“嗯?你說什麼?”
甯乾:“……”
甯乾負氣轉身,擡腿就要走,身後卻突然傳來陣陣悶笑,一轉頭,便是青年含笑的眉眼。
“——我聽見了。”
于秋台上前兩步,似乎是想拉近兩人的距離。
但甯乾偶像包袱放不下,于秋台進一步他就退一步,後者無奈,在三米開外止住腳步,恭恭敬敬一拱手:“昔日救命之恩,沒齒難忘,于情于理,都不該讓恩人出事。”
那姿勢,要多标準有多标準,要多客氣有多客氣。
甯乾嘴角抽搐,隻覺得自己使勁渾身解數勾.引了個太監,還是不解風情的太監。
“然後呢?沒有别的了?就因為這個?”
于秋台眨眨眼,試探道:“你說過的,要帶我在c市玩。”
甯乾:“……”
甯乾氣笑了,氣得牙癢癢,特别想把他那張無辜的臉捏在手裡揉搓捏撚:“于秋台,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