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衛憐回去的路上,天穹下雪。
夜闌人靜,風雪滿天。她時不時哈氣搓手,柔軟的繡鞋踩在雪上,卻如每步踩在實地。
今晚能與夏侯尉說開,她發覺,這種喜悅要甚于取他性命,畢竟她做不到殺人。
夏侯尉答應了她會忘卻,放下她從前對他的種種踐踏。
當時的他,額頭熱燙,看起來如此認真純摯。雖然後來他有點哽咽,但褚衛憐想,他會想開的。畢竟人的一生,可以愛慕很多人。
褚衛憐回去後,立馬讓人給他叫大夫。
妙兒幫忙掃肩頭的雪。屋裡燒着暖爐,地上鋪了朱褐八吉祥紋毛席地衣,窗門嚴絲合縫,丁點風雪不露。
窗邊的炕,褚太後飲熱茶看侄女。她把人上下掃了眼,奇怪問:“你的鬥篷呢?外頭這麼冷,怎沒穿鬥篷回來?”
褚衛憐想起來,略心虛地笑:“冷宮更冷,我留給他了。”
“你這孩子,留給他做什麼?你可憐他?”
褚衛憐沒吭聲,算是默認。
夏侯尉燒成那樣,她親眼見到時,的确有了些憐憫。
“你不是想殺他嗎?現在又不殺了?”
褚衛憐點頭:“姑母,他活似蝼蟻,也跟死了無甚兩樣。姑母雖厭惡他的生母,不是也沒想殺他?否則憑他,何至于活到今日。”
褚太後無言以對。
許久,褚太後歎氣:“罷了,咱不說他,聊他晦氣。憐娘,明早你就把我給敏兒的嫁妝,給你爹的信帶回去。”
*
離褚衛敏出嫁的日子還有兩天。
這兩天,褚衛憐事事親力親為,不僅看管起褚衛敏,連周家那兒,也派了人去盯梢,以防萬一。
兩天内風平浪靜,什麼意外都沒有。
終于,到了褚衛敏出嫁當天。
清早,閨房内,滿滿當當站了一群仆婦。有人替新娘挽發,梳妝,畫眉,畫钿,畫靥,有人打理紅如火的嫁衣,還有嘴甜的給林夫人賀喜。
“今日敏姑娘出嫁,年後憐姑娘也嫁,兩樁都是響當當的門第!”
“憐姑娘更不必說,還是嫁到皇室裡,來日便是極貴之人。兩門親事都這樣好,京城不曉得多少人眼熱呢,夫人教女有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