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池鏡花絕不是什麼白鶴,更不可能成為白鶴那般的存在,若奚逢秋真拿她當寵物對待了,她隻有将他這不正常的想法扼殺在搖籃裡。
“為什麼?”
察覺到池鏡花微妙的情緒變化,奚逢秋指尖一頓,慢慢收攏蒼白五指,淡淡視線垂落又擡起,頗為疑惑地凝視着她。
“是點心不喜歡嗎?”
池鏡花輕搖頭否認,“不是。”
奚逢秋微微低頭,燭火映照下的長睫輕輕顫動,遮擋眼底流露的情緒,聲音很低很低,像幹燥的羽毛晃過她的耳畔。
“那是為何?為何你會覺得自己是我養的動物?”
像是他在自我提問。
池鏡花表情一噎。
她本來很是生氣被奚逢秋當做寵物對待,現在突然想到會不會誤會了他?
頓時,所有的怒火消散于風中。
“奚逢秋。”
輕輕搖曳的暖色燈火下,池鏡花直接喊了他一聲,直白的目光定定地縫在他身上,毫不猶豫地闡明壓在她心底的疑問。
“你剛才沒有把我當成小動物嗎?”
“嗯,沒有。”
奚逢秋緩慢擡眸,躍動飛舞的火光立刻鑽入他平靜的眼底,下一瞬,蒼白的面容逐漸漫上一層淺淺的笑意。
“因為你猜對了我的身份,所以想給你一些獎勵,僅此而已。”
又是獎勵。
談及的次數多了,池鏡花好像有點理解他的思維模式。
也許在他的認知中,“投喂”這一行為隻是獎勵的一種方式,無外乎對方是誰。
當然,在此之前,他最多的獎勵對象正是如影随形的白鶴,所以池鏡花才會覺得他看她的眼神像白鶴。
所以,一切隻是場誤會。
池鏡花打從心底松了口氣。
畢竟,她隻想做人。
“但是好像失敗了。”
就在此時,寂靜的耳邊倏忽傳來一道略帶遺憾的清列嗓音。
池鏡花聞聲望去。
悠悠晃晃的燭火在他臉上投以斑駁的陰影,奚逢秋一直微微笑着,隻是笑容裡似隐約透露出難得的頹廢和挫敗,聲音變得又低又緩。
“原來,你讨厭這些啊。”
既然池鏡花并非厭惡食物,那就隻能是讨厭喂食的舉動,可他隻是想給予第一個猜出他身份的對象一點獎勵而已,沒想到就這麼輕易地搞砸了。
奚逢秋甚覺可惜,垂下纖長的睫羽,唇瓣一張一合,低聲道:“抱歉,是我疏忽了,下次不會了。”
像這樣誠心誠意的道歉似乎是他們認識以來的第一次。
可這本就是個誤會,叫她心安理得接受這個道歉良心上有點過不去。
池鏡花神色怔松片刻,尴尬得忙不疊地擺手,“沒有沒有,我不讨厭,一點也讨厭。”
話音落下,眨眼間,少年先前的所有陰霾情緒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眉眼間如潺潺春水般的溫柔的笑。
他又遞來一塊白玉糕,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那要再吃一塊嗎?”
……不是,他怎麼對投食這麼執着啊?
池鏡花斟酌幾秒,想着權當是誤會他的補償得了,不過以防萬一,有件事她必須得提前确認。
她眨了眨眼睛,“是最後一塊嗎?”
奚逢秋不可置否地輕“嗯”一聲。
得到他的回複,池鏡花才微微俯身靠近,吃下最後一塊糕點。
少女耳際烏黑柔軟的發絲緩慢墜落,無意貼上他微涼的指尖,僅是停留片刻,便随着池鏡花起身的動作悄然滑走。
熾熱的癢意像死死纏住他的水草,奚逢秋垂眸,以指腹輕輕摩擦,一寸寸拭去她在不經意間所留下的痕迹。
他緩慢擡頭,看見池鏡花吃下他所投喂的最後一塊白玉糕時,頓時,笑得更開心了。
池鏡花突然覺得他還挺好哄的,就是有點費嘴巴。
正當池鏡花有此想法時,奚逢秋似乎也愈發高興,含笑的視線從她鼓起的臉頰移至雙眸,拖長的尾音稍顯甜膩。
“就這麼放心我不會下毒嗎?”
什麼?
毒??
“咳——”
話鋒突轉,池鏡花腦海裡突然想起黑妖死前恐怖的畫面,猛地嗆到,硬咳幾聲,眼淚都差點被逼出。
就在她到處摸水杯的時候,一隻冰涼的瓷杯就剛好出現在她手裡。
池鏡花毫不猶豫地貼在唇邊,等她喝下一口才意識到方才給她遞水的人是奚逢秋。
她讷讷仰頭,殷紅的唇瓣還殘留着晶瑩透亮的水珠,微微張口,卻不知道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