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跳得極快。
池鏡花直愣愣仰起頭,發現他低垂的睫羽似氤氲淡藍色的霧氣,呼吸也異常急促,唇瓣血色極淡,似乎很不好受的樣子。
頓時,鼻腔湧入陣陣清香,而且因為距離過近,緊挨的身體也無意染上他的氣息,比之前任何時間都要好聞,恍如瞬間邁入盛夏蓮池。
池鏡花神情錯愕地望着他。
疼痛還在永無止境地蔓延和侵入。
并非是他的錯覺。
奚逢秋已記不清上次體會到這種感覺是在何時,但當他重新感受到痛覺,第一直覺是抗拒,生理和心理都在抗拒。
“别碰……”
他的聲音很輕,似在顫抖,臉頰上的月牙陰影也在不停顫動,看上去很好欺負的樣子。
“哦……哦,好,好。”
有些尴尬地意識到不妥,池鏡花計劃立即縮回手指,不想在後撤時被白絲再次扯回,一不留神指尖直直按住他的傷口,溢出的血迹已蓋住她指尖朱砂的顔色。
涼意和疼痛交互,奚逢秋抑制不住身體顫抖了一下,淺藍色的霧氣慢慢成為水氣氤氲在眼底,有輕微的喘 | 息聲傳來。
他到底是怎麼了?
不過是碰了一下他的傷口,怎麼反應這麼大?
池鏡花心中疑窦叢生,但還是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是你纏得太緊了。”
纏住她的繃直白絲,雖然無害但也解不開。
池鏡花試了幾次最終放棄。
她已竭力避免再接觸他,可有束縛在,就不可能離他很遠。
“這個,能解開嗎?”
話音落下,奚逢秋垂眸看着她,沒有回應,睫羽卻止不住顫抖,頓時,所有束縛皆化為齑粉。
原來是可以松開的,區别在于奚逢秋的意志。
池鏡花立刻往後退,在和他保持安全距離的前提下,悄咪咪地觀察他的表情變化。
當臉頰的柔軟褪去,傷口疼痛不再,奚逢秋波動的情緒逐漸趨于平靜,看上去已經恢複如初,隻是長睫垂下,不知在想些什麼。
池鏡花左看右看,實在瞧不出什麼門道,但又覺得他和之前有點不大一樣,心不在焉的樣子,就連晚飯期間她去敲門也無人應答,可燭燈是亮着的。
明顯是不想搭理她。
太奇怪了。
池鏡花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裡得罪他了。
分明是奚逢秋提議要教她的,短劍雖是她挑選的,可也是在他默認的情況下,她還沒怪他把她當成紙人随意拉扯四肢,他倒還生氣了?
池鏡花決定不管他了。
穿過幽暗寂靜的長廊,池鏡花從他門口經過,回到自己的房間,抱着被子毫無負擔地沉沉睡去。
長夜漫漫,奚逢秋卻無心睡眠。
房間裡,門窗緊閉,隔絕外界一切。
忽暗忽明的燭火将他坐于窗前的身影無限拉長。
奚逢秋眼神空洞地一眨不眨地盯着破舊窗棂,窗外風聲滔滔,他卻什麼也聽不見,一遍遍回憶白天所發生的事情。
所謂疼痛——并非是他的錯覺。
但是……
好奇怪!
好奇怪!!
好奇怪!!!
當長久不曾體驗過的痛處瞬間襲來,他的直覺是躲,躲在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最好是可以保持現狀。
仿佛這才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