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完成助跑,在柏油馬路上緩緩起飛。
丁亦森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下面的城市漸漸縮小,河流山川,城鎮田野,一覽無餘。
他扭過頭,發現江亦帆已經睡了過去。
他伸手将滑落的毛毯拉上去一些,看着他的側臉,恍惚間覺得,世界上最溫馨的事情,也不過就是這樣了。
到了米國,安全降落之後,丁亦森抱着江亦帆與來接他們的人會合。
他們在米國住了下來。
丁亦森找好醫院,給江亦帆治療。
他們每天的交流十分有限,大部分時間都是丁亦森在同他絮絮叨叨地講話。
有時候丁亦森會帶他出去,開着車兜兜風。
但有一次他們不小心出了車禍。
道路濕滑,他們開過去的時候,對面也迎面駛來一輛車。
雖然他及時打了方向盤,沒有撞車,卻也導緻車子撞到了旁邊的樹上。
那一刻他差點以為自己要死了,下意識地松開安全帶撲過去,護住了江亦帆。
碎玻璃紮進他後背裡,樹枝從擋風玻璃的破損處紮進來,狠狠撞在了他的手臂上。
丁亦森聽見骨頭裂開的聲音,他頂着滿頭的血,朝江亦帆看過去,發現他沒有受傷,才放下心來。
直到救援人員過來,将他兩人從車上救下,丁亦森才沒有再保持着那個護衛的姿勢。
他左手打了石膏,用繃帶纏了,挂在他脖子上。
江亦帆看到他這副模樣,努力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道:“瘸……子。”
這還是這段時間以來他露出的第一個笑,丁亦森看得心悅不已,連手上的疼都忘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
為了更好地照顧江亦帆,丁亦森隻好又請了兩個護工。
他也感覺有些難過,他斷一條手臂都這麼痛,那江亦帆那時候該有多難受。
丁亦森越是想,越是心疼江亦帆,對他越是關懷備至。
可江亦帆知道,他自己日子不多了。
在米國待了四個多月,江亦帆突然說想去E國。
雖然丁亦森希望他能繼續留下治療,但當江亦帆用那種可憐兮兮的眼神看着他的時候,他還是答應了。
他們又飛到E國。
他們到處旅遊,把E國的著名景點給玩了個遍。
等最後他們在E國著名的一個教堂停下時,丁亦森才知道,原來這才是江亦帆要來這裡的目的。
你結婚那天,我有看到。江亦帆在平闆上打出這樣一行字。
丁亦森伸手抱住他,用力抱緊,用嘶啞的嗓音道:“對不起。”
江亦帆搖搖頭,打道:我們走吧。
丁亦森回頭看了看教堂,帶着他在附近找了個旅店住下。
但他當晚便偷偷聯系好了E國當地的婚禮策劃公司,還趁江亦帆睡着的時候,偷偷量了他的手指尺寸。
第二天丁亦森推着他又進了教堂,當他在滿室臨時請的來賓的注目下,在江亦帆的輪椅前單膝跪地向他求婚的時候,他看到江亦帆的眼裡有些濕潤。
然而這不僅僅隻是一場求婚,這其實是一場結婚儀式。
丁亦森上一次結婚的時候,是跟楊飛雁。
那是一場無關愛情的婚姻。
他回答牧師的問題的時候,沒有同江亦帆的這一場婚禮這般激動。
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他都會永遠愛着他、珍惜他,對他忠實。
他并不是任何教的教徒,可他說出這些話時,卻前所未有地虔誠。
他們在牧師與當地居民的見證下,完成了他們的婚禮。
這一站是他們E國之行的末尾,但江亦帆卻提出,他還想在這裡再待幾天。
丁亦森欣然應允。
結婚那天晚上,江亦帆主動擁抱了他,盡管那隻是個用左手将丁亦森拉近他的一個簡單的動作。
卻也足夠丁亦森心動不已。
江亦帆看了看自己左手上的戒指,在平闆上打道:
其實,我覺得我答應得太草率了一點。
丁亦森道:“晚了,婚都結了。”
江亦帆又寫:
你是二婚,我還是第一次,你配不上我。
“可我已經賴上你了,比甩不脫我了。不過我家亦帆這麼好,我配不上你很正常啦。”
江亦帆寫:
我真的好麼?
丁亦森看了他寫的,道:“很好,很好很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愛你。”
江亦帆擡眼看他,又低頭打字:
我們做吧。
丁亦森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江亦帆看他沒動,猶豫了會,又寫:
你嫌棄我麼?
“沒有。”丁亦森立刻搖頭,“我隻是,太驚訝了。”
江亦帆繼續寫:
今天是新婚之夜呢。
丁亦森湊到他跟前,猶豫地問:“我真的,可以麼?”
江亦帆對他肯定地點了點頭。
丁亦森湊過去吻他,他沒有躲。
江亦帆有些難過,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說不上好看,甚至可以說是醜陋的。
但丁亦森卻用一種飽含愛意的眼神看着他,讓他幾乎要淪陷在這樣溫柔的眼神裡。
他們已經有三年沒有這樣親密接觸過了。
這幾年來,丁亦森也有過需求,但他從不會找人發洩。
他愛着江亦帆,他不願意跟江亦帆以外的人發生關系。
當他終于重新擁抱這具身體時,他心裡湧上的是無盡的欣喜。
他的亦帆,他的愛人,他所無法割舍的存在。
他吻過他身上的每一處傷疤,帶着無盡的懊惱與憐惜。
江亦帆并不喜歡他吻那些傷疤,他覺得難堪,卻在看到丁亦森眼裡隐忍的淚水時,止住了扭頭的動作。
他在贖罪。卻也在表達他的愛戀。
就像當初他覺得江亦帆被逐出家門是因為自己沒有對他付出充足的關愛一樣,他覺得江亦帆這一身傷的來源也跟他有關系。
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傻,傻得讓人心疼。
丁亦森溫柔地做好一切,連擁抱都不敢太用力,生怕弄碎了他。
江亦帆隻能用左手虛抱着他,丁亦森便雙手将他抱住,像是很怕他會跑掉一樣。
他像是一個虔誠的教徒,在通過這種方式膜拜他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