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
“啊我煮的水!”津美紀尖叫。
廚房傳來的異響打斷津美紀想說的話,終于讓她記起自己忘了什麼,着急忙慌的起身趕去。
伏黑看着津美紀忙碌的背景,身體漸漸窩進柔軟的枕頭裡。所有的疑慮和警惕在此刻化作烏有,伏黑真心的祈禱這是現實。
現實和夢境的本質區别在于客觀性,它受到客觀規律的支配,處在必然的世界中。而夢境的世界是主觀的,相較于現實,它沒有“實感”,依托的現實的映像而不加範圍的延展。
就像是《盜夢空間》所展現出的那樣,當做夢的人沒有意識到做夢,那麼夢中所有的事物都是符合邏輯的。與之相反,若是造夢者意識到這個世界是虛假的呢?
伏黑決定嘗試。
他想再次将玉犬白召喚出來,自己曾經的夥伴。十種影法術是禅院家傳術式的一種,可以利用影子為媒介召喚出十種不同的式神,使用的式神需先經過調服。如果式神被破壞就會永久消失,但其能力會繼承在另一個式神身上。咒術師的術式根源于術士本身的肉·體上,用來驗證世界的真假再合适不過。
伏黑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來,凝神準備。
現在伏黑體内的咒力甚至沒有一杯水多,不過沒關系,隻需要點技巧。咒力的輸出要平穩,其次需要盡可能的調動身體内部的咒力,然後将這些咒力的“質量”進行壓縮,最後勾勒出心中熟悉的形狀。
『玉犬』
夕陽透過窗口,灑在房間地上。不遠處半開放式的廚房裡,女孩正在忙碌,發出叮哩喤當的響聲。屬于舊時光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陌生中帶着熟悉。然後一切都被少年的稚嫩的手掌隔絕,混沌的野獸從黑暗中沖破束縛——
一隻黑色的大狗蹲在那裡,尾巴歡快的搖動。
就像最初他們相見的模樣。
“汪嗚——”
“白沒有和你在一起啊。”伏黑的語氣透着淡淡的失望。玉犬黑頗為委屈的往伏黑的懷裡鑽,喉嚨發出嘤嘤聲。伏黑臉上透着隐隐約約的微笑,整個人幾乎埋在小黑的身上,語氣安撫道:“沒有怪你的意思。好久沒有覺得你這麼大了,我沒事。”
玉犬黑和白是最初出現的式神,不用調伏就可以使用。兩隻式神的性格也有着微妙的不同。相較于白,黑要更聰明些。大抵如此,白才會比黑消失的更早些。
想到這裡,伏黑的心情有些低落。其中更主要的問題是作為式神使的自己能力不足,無論是經驗還是咒力。現在伏黑所能感知到自己與術式的聯系,以及體内的咒力量,都好像回到了以前。順着摸了摸小黑的毛,揉揉它的頭,伏黑就解除了咒術。
當排除所有一切可能的選項,剩下最後的那個,即使再荒誕,也是最終的答案。
重生。
伏黑對這類型的題材了解不多,偶爾在電視的動畫頻道上有看到過。他所了解的和“死而複生”最接近的東西,是自己用于召喚虛魔羅的咒語,布瑠真言。
在平安時期所編纂的《先代舊事本紀》,天孫本紀卷中所記錄的傳說神話中,就有饒速日(日本神話中的神祗)天降之際,從天神禦祖中領了一件神器,天玺瑞寶。巧合的是,天玺瑞寶是由十種寶物所制成的,而這十種寶物裡的印記正好能與伏黑召喚出來的式神頭上的印記對應。伏黑之前認為這種對應,應當是受到信仰的影響——詛咒有因為人的假象而産生的,那式神作于傳說而衍生,被調伏使用,也是合情合理的。
伏黑從來沒想過式神會擁有神話傳說中的能力,現在推測最大可能卻是式神能力。但他并沒有調伏有着可使人複生,帶有“死返玉”紋樣的式神。
昏迷的時候,伏黑也沒有看到其它的東西,就像好好的睡上一覺,醒來便到這裡。
依靠僅有的知識,伏黑隻能推測到這裡。揉了揉發燙的太陽穴,伏黑的雙眼慢慢閉上。
“睡着了嗎?”
“還沒有。”伏黑強撐着困意嘟囔。
津美紀聲音裡帶上笑意:“先起來吃點東西吧,你昨天基本什麼都沒吃。我煮了溫泉蛋,老師說這個有營養好吸收。”
“津美紀呢?”伏黑接過熱好的牛奶,喝了幾口,在床邊把雞蛋磕破,慢慢撥開吃掉。
“我另外煮了粥,是家庭課老師教我們做的。”津美紀坐在床邊晃着腳丫,“很簡單的,需要的時間有點久,我擔心惠你睡着就先做别的。身體好點了嗎?”
“嗯。”和津美紀聊天,伏黑才模模糊糊想起這個時候兩個人已經上學,(津美紀的母親和伏黑的父親不想帶孩子,幹脆讓他們兩個提早上學了。)“今天什麼時候?”
“明天就上學了。”津美紀的聲音裡透露着愉快,“到時候我會帶你找保健老師看看。吃完了嗎?東西給我吧,好好休息。”
看到津美紀端起盤子準備離去,伏黑突然開口:“他們離開多久了?”
“欸?”津美紀拿盤子的手僵住了,疑惑的問道,“惠想爸爸了嗎?”
“誰會想那家夥。”伏黑的臉頰氣的鼓鼓,“那種不負責任的大人……”
“沒關系的!我會照顧好你的!”津美紀眼睛亮晶晶,“這次媽媽他們出門确實比較久啦,不過媽媽說有給我們留足夠的錢哦,還請了老師多多關照,所以沒關系的。”
看着津美紀天真的臉,伏黑沉默片刻,悶悶的說:“津美紀不想和媽媽一起走嗎?”
“可是我們要上學吧?”津美紀把手上的東西放回廚房,“而且隻有惠在家裡我也不放心,不如說很擔心,媽媽也不太想讓我跟着吧。”津美紀語氣淡淡,好像在說些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而後又驕傲起來,“你看如果我跟媽媽一起去的話,就沒有人發現你生病了。”
“這種事情沒什麼所謂吧……”
“但是我不想讓惠生病的時候孤獨一人。”津美紀揉揉伏黑的頭,笑着說:“這時候就好好接受姐姐的好意吧。”
炸乎乎的海膽頭慢慢的縮起,将被子卷的嚴嚴實實的。如果能夠透過被子,可以看到伏黑的脖子紅了大片,染到耳朵上。
人們常覺得幼童天真,不谙世事,實際上小孩往往要比成年人想的能夠理解的更多,他們隻是擁有着套獨有的思考方式。在窘迫、不安、恐懼中成長的小孩,往往有着超乎尋常的敏感。津美紀也曾隐晦的察覺過母親給予的選擇,在選項中她選擇了更需要自己的那一方,這是獨屬于津美紀的溫柔。
純粹的好人,毋庸置疑的善人,比任何人都有資格得到幸福的人。
“我會保護你的。”從被子裡傳來聲音,是伏黑從未告知過的“約定”。
“那惠要快點好,少生病喲。”
被子被卷的更加鼓囊囊的,津美紀偷偷笑着。
咔哒輕響,房間的變得昏暗幽靜,空氣中傳來輕輕的一句話。
“惠做自己就好了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