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吵什麼？”

懷特迷茫地側過頭，試圖聽清楚外面那些蟲叫喊的内容，戴維為他佩戴的輔聽器耳蝸神經系統似乎無法自适應當前重力，一直不斷的發出微小震顫。

“航程太久了，他們總要找點樂趣。”馬修随口解釋。

懷特将目光重新轉移到他身上，感歎道：“沒想到現在還有蟲喜歡海洋，很少見到輪船這種工具了。”

“我知道你在擔憂什麼，教授。”馬修低頭輸入密碼，說，“不要小瞧這些工業革命時代的産物，他們雖然原始笨重，但比那些全是漏洞的智能科技好多了。”

“我可不想睡覺睡到一半，發現自己被軍隊包圍了。”馬修又小聲嘟囔了一句。

他推開厚重的鐵門，門與地面摩擦發出一聲尖銳的聲音，懷特下意識捂住左耳，擡起頭卻當場被門後的景象震驚。

門後一股夾雜着濃厚金屬味道的熱浪撲面而來，等待熱氣散去，數百個小型太空型作戰機以矩形平推編隊隊形陳列在曠闊的船艙之内，每台作戰機之間間距大約隻有十到二十公裡，機翼上反射着熾白的燈光，如此密集的隊形給蟲以強烈的視覺沖擊。

簡直就是一片由作戰機組編而成的海洋！

如此笨拙原始的交通工具之内，竟然包含着如此浩大的如此先進的戰鬥機群！

如此壯麗！如此威嚴！

懷特将震驚的目光投向馬修，這個瘦弱的不修邊幅的雌蟲已然踏上懸浮移動闆，他仍是那副坦然的模樣，不像是為一個有軍區醫院正經編制的醫生打開反叛軍新世紀大門的反叛軍，而是為新朋友推開自家後花園的栅欄的友善熱情的主蟲。

友善熱情的主蟲然後随意的指着那些配有半小時就能把一個小星球轟平的彈藥的作戰機，說：“怎麼樣？好看嗎？”

仿佛是等待客蟲誇贊自己種植花草一般。

懷特踏上已備好的懸浮闆，闆面機械齒輪飛快轉動，自适應醫生的體重，伸出十餘個細小固定觸角，穩固住駕駛蟲的身體，連接上持有蟲的網絡，自主設定好路線。

兩隻蟲站在飛快行駛的懸浮闆上航行在巨大明亮的船艙之内，他們像是兩粒渺小的星際塵埃，在空曠的宇宙之中絲毫體現不出高速的飛行，兩邊密密麻麻的作戰機像是靜止地懸浮在宇宙空間中的巨大恒星，甚至不屑對腳底浮動的塵埃多出絲毫的關心。

這裡沒有其他的蟲，也沒有任何聲響，懷特摸了摸耳朵，頻繁震顫的輔聽器陷入了沉寂。

路線太過漫長，剛從門外那些吵鬧像是一場短暫的夢。

“到了。”

懷特漸漸清醒，他跟着馬修走下懸浮闆，來到另一個門前。

“這……”懷特看着眼前熟悉的大門，遲疑的看向身邊的蟲。

馬修依舊低頭輸入密碼，他時而皺眉，時而恍然大悟，過了一會，大門發出“嗡”的一聲，緩緩從兩側滑開。

“歡迎您，懷特.弗朗西斯醫生。”熟悉而冰冷的機械感的嗓音在寬闊的空間内發出回響。

懷特厲聲道：“你們盜竊了安提戈涅？！”

“何為盜竊？”

背後熾白的燈光照在面前蟲的身上，懷特眯起雙眼，隻能看清來者蒼白的下颌。

“安提戈涅屬于131的專利，她為什麼出現在這裡？”懷特問道，“我從未批準過任何相關文件。”

馬修輕笑一聲，拍了拍醫生的肩膀，說：“專利？當安提戈涅順利自主完成第一台手術的時候，軍區中将以上的家裡都進行了相關配置。弗朗西斯教授，專利隻是哄騙你們這些技術工種的小把戲罷了。别看那些軍雌一臉刻闆正義淩然的樣兒，鬼知道私底下能幹出什麼勾當。有些蟲，嘴裡客客氣氣恭恭敬敬叫你一聲教授，可真當事兒來了，你不也像……”

“馬修！閉嘴！”雄蟲一聲大喝止住了雌蟲的滔滔不絕。

埃德溫終于走到光照之下，他像是剛剛哭過，眼圈微微發紅，臉色蒼白暗淡，嘴唇還帶着些許幹涸的血迹，像是勞累許久沒有好好休息。

他穿着工程師蟲的防塵工作服，像是一位溫文爾雅的紳士，但是和伊恩裝飾的表面文雅不同，他更像是一位溫柔的鄰家兄長，這感覺，就像是記憶中的戴維。

他說：“我知道安提戈涅是您和您老師的心血，但實際上，馬修說的沒錯，雖然黑市上價格奇高不下，但并非不可買賣。”

“安提戈涅是131專利沒錯，但不是131獨有，弗朗西斯教授。”

懷特短暫的震驚之後不得不平靜下來，他苦澀笑道：“我也許知道為什麼綁我到這裡來了。“

“你們出了問題。”

“安提戈涅出了問題。”

懷特和埃德溫同時說話，兩隻蟲又随之一愣，彼此直視對方目光，相互不肯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