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教授，如果手術真的成功，最起碼我們能夠在結束的時候找到那個子彈吧？”馬修攤了攤手，說，“可惜沒有。”

“有沒有可能子彈已經汽化？”

懷特站了起來，他打開室内的全息系統中的影像，指着一塊黑灰交錯的影像，說：“這是阿爾伯特的顱腦成像中異物占位的區域。”

他說完看了看兩蟲，埃德溫皺着眉頭不說話，隻有馬修沉穩的點了點頭。

懷特笑道：“對，你應該知道，畢竟你能讀懂我的文章，還是有點醫學底子的。”

埃德溫瞪了馬修一眼，毫不客氣的戳穿他：“在智能系統輔助下他能讀懂任何專業的論文，弗朗西斯教授，您還是從頭講起吧。”

馬修尴尬的笑了笑。

懷特隻好簡單的從頭開始講起：“我看自阿爾伯特受傷開始你們為他做的所有救治留檔，特别是一開始救治倉導出的數據和安提戈涅手術影像。你們雖然不是醫學蟲，每一步每一個決定都可以稱得上大膽匆忙，但是在我看來，都沒有錯。”

“出錯的是你們對異物的認知和智能系統對影像的誤判。”

馬修難以置信的瞪大雙眼：“你竟然說智能系統出錯？”

“怎麼，很奇怪嗎？”懷特說，“沒有任何事物是完美的，馬修。”

懷特坐下來，點開顯示屏中保留的救治倉的數據，說：“這個型号的救治倉沒有緊急止血模塊，但是他在第一時間對阿爾伯特進行大劑量補液和高強度升壓、強心治療，讓他維持住基本的生命體征，然後你們将他轉移到安提戈涅，安提戈涅對進行了體内破損血管、組織的基本修複，然後在生命體征穩定的情況下，進行了顱腦異物取出術，對嗎？”

埃德溫點點頭，說：“但是手術快結束的時候，安提戈涅上報了一個系統錯誤。我們那時候還剛安置這個系統，隻能追溯代碼，發現是異物取出術這個模塊報錯。”

“因為那時候阿爾伯特的顱腦裡已經沒有異物了。”懷特說，“異物已經汽化了。”

“子彈……子彈在他顱腦裡汽化了？”埃德溫低聲重複着懷特的結論，又問道，“汽化需要極其高的溫度，阿爾伯特不可能存活下來。”

“不，并非所有元素汽化都需要高溫。他們隻需要在子彈外層塗抹特制的防護層，保證子彈在射出的過程不消融就可以。隻要子彈進入蟲體，體内的溫度會自動完成後續步驟。”

懷特繼續說道：“防護層内部的子彈汽化，而防護層不會，這些特殊塗層遺留在周圍組織上，再者，安提戈涅通過算法會最大範圍保留正常組織，識别模塊無法判别，所以系統報錯。”

埃德溫有些明白了：“所以系統報錯的隻是異物取出術這個單一的模塊……”

懷特點點頭：“因為沒有異物，安提戈涅隻能報錯。“

“可我還是不明白啊！那為什麼智能系統判讀影像的時候，仍然顯示異物存在？”馬修依舊不解，疑惑的問道。

“因為塗層。”懷特說。

埃德溫若有所思：“我看過你寫的一篇論文，你說現在所有的智能系統對核磁全息影像判讀的本質是蟲體内的流動質子的射頻脈沖作用，如果這種塗層，能夠對兩者，哪怕隻是其一進行改變，那麼影像也可能出錯，或者判讀出錯。”

懷特贊許的點頭。

“等等，什麼叫流動質子？”馬修追問到，“怎麼就改變了？我有點跟不上，你們講的也太快了。”

埃德溫扶額：“等下我找幾個科普視頻給你看吧，教授，您繼續，别理他。”

懷特關掉全息影像，喝掉杯中剩下的水，說：“通俗一點來說，阿爾伯特在你們進行大量救治下依然未好轉的原因并非外傷，而是，他中毒了。”

“什麼！”

馬修猛地竄了起來，他震驚的看着平靜的教授，又看向陰沉着臉的埃德溫，不可置信的叫道：“中毒？他要是中毒，救治倉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騙鬼呢！喂！埃德溫！你不會真的相信了吧！”

埃德溫并不理會他的一驚一乍，隻是低聲斥責道：“坐下！”

馬修這才不情不願的坐了回去。

埃德溫說：“救治倉沒有預警，也許是塗層和子彈都不擁有毒性，隻有等到子彈汽化，與防護層反應，生成的物質才具有毒性，但是那時候，阿爾伯特已經被我們轉移到安提戈涅了。”

“安提戈涅隻是外科手術系統，他雖然擁有相關的血液分析，但是并不具有對相關毒性分析和診斷功能。“懷特歎了一口氣，說，”所有我才說你們這些對于神經外科過度的檢查，但是對于阿爾伯特來說，卻非常重要。”

“接下來要怎麼做？”埃德溫輕聲問。

“我需要對這種塗層進行分子解構分析。”懷特說，“一種方法，用安提戈涅在阿爾伯特體内提取一點組織去化驗，或者……”

懷特看了一眼埃德溫。

埃德溫微微搖頭，說：“所有犧牲的同伴按照習俗，都被埋葬在太空墓地裡，你知道的，根本不可能找的回來。”

“那些襲擊你們的蟲呢？”

“怎麼可能還留活口？”馬修理所當然的回答，“知道這艘輪船怎麼開的嗎？我把這些雜種全部……”

“馬修. 斯圖爾特!”埃德溫低聲吼道，“安靜一點！”

懷特點點頭，說：“好吧，那我們隻有一種辦法了，先取一點組織化驗，等毒理報告出來，再進行治療。”

他無奈的補充：“但是後續治療我可能幫不上什麼忙了，這并不是我擅長的地方。”

埃德溫疲憊的歎了一口氣，說：“你已經幫我們很多了，謝謝。”

懷特倒了一杯水，将杯子輕輕的推至年輕的天文蟲面前，說：“把我送回去的時候，把安定藥的劑量減少到一半好嗎？你們這個批次的藥對我來說副反應有點大。”

埃德溫看着懷特，輕笑一聲，想要說點什麼，但欲言又止，他看着懷特那雙琥珀色的雙眸，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隻是揮揮手，将一旁的馬修一起帶走了。

懷特靠着椅子裡，一隻手支着額頭，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深深的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