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缺的淚水砸在地上的時候,顧問這才回過神來。
秦家的人已經按照秦父吩咐的在山崖下面去找了,顧問沉思後也讓人下去。
看見沈缺依舊跪在崖邊上失神的看着下面,顧問能感受到剛才自己袖子的濕潤。
此刻不知道為什麼,滿腦子都是秦越剛才說的。
不要讓他受任何刺激了。
自己竟然會有些心疼為什麼,秦越跳下去,最好就是死了。都是他最想不過的事情。
秦越死了應該會有很強烈報仇的快感。可是沒有,從公開身份之後,顧問沒有感受到那種意料之中不可缺少的快感,反而是心裡越來越多的苦澀。
周邊的人都派出去尋找秦越到底是死是活,顧問依舊站着不動,他有些不知所措,能做的隻有看着現在情緒到達崩潰的沈缺。
他還是清楚的明白,他改變不了沈缺看到的所有。
現在盲目的解釋——會刺激到他的。
“為什麼?為什麼?”
秦越啊,為什麼你不找我幫忙,我幫你的話也就不會走到這個地步了。
早上還在公寓囑咐自己要好好吃藥,又學着中學時候給自己溫牛奶,不是說做完事就回來嗎。
顧問離得他很近,但沈缺呢喃自語的聲音真的是太小了,他沒聽清,還湊近了一些。
這個高度,誰都清楚根本就沒有生還的可能。
更何況,秦越還中了一槍。
即便是這樣,沈缺還是癡心的妄想,會平安無事的。
自己受過很多傷,不肯回沈家的時候,都是秦越陪着自己。
山底下太黑了,他一個人會害怕的。
沈缺漸漸使勁起身,可顧問依舊不肯松手,他也在怕,自己這麼一松手,沈缺真的跟着下去怎麼辦。
顧問為自己現在的想法羞恥了一會兒,随即又是放得很開。
“去找人!去找人啊!愣着幹什麼啊!”回過神來,沈缺就隻記得這件事情了。
他掙開顧問的束縛,跌跌撞撞的在山谷間迷茫。
該從哪邊下去呢,他掉下去的在哪個地方。
沈缺看着遙遠亮着的燈光,那是搜救的人的光——對,自己隻要跟着他們一起,就能夠下去。
但他沒太看清楚,周邊的緩坡不少,他踩滑了。
意想之中的疼痛沒有傳來,是顧問拉住了他,沈缺神情複雜的看着面前的顧問。
顧問看見他現在這副樣子,說道:“你現在去有什麼用,下面有那麼多人,難道找一個人都找不到嗎,你去了能做些什麼,隻是添麻煩而已。”
“是你把他推下去的,對吧。”沈缺擰眉,這是他第一次帶着如此大的惡意看着顧問。
這一股惡意,讓顧問渾身不适,心髒在身體裡有規律的跳動,但好似越來越重。
秦越出發之前,去了一趟柳家,給柳深拿了個東西。
這是顧問起疑心的地方。
但現在看着把秦越出事完全歸咎于自己身上的沈缺,顧問愣住了,話都在嘴邊,好似說不出口,但還是辯解幾句:“不是的。”
“不是的!我都親眼看見了。”沈缺吼道。
短短的時間裡面,底下已經有搜救傳來的信号。
受不了沈缺這麼看着自己的顧問又一次強調:“我說了,不是我。”
“我就說你怎麼會這麼好心,你就是想讓我親眼看見這一幕嗎?”沈缺現在了然。
顧問隻是又一次,微弱的重複:“真的不是我。”
沈缺現在腸子都悔青了,在秦叔叔被顧問困在這邊的時候,他對秦越說的什麼,要是他想要的隻是這些,自己未嘗不可讓給他。
讓給他的後果是什麼呢,是直接導緻秦越墜落懸崖。
自己留給秦越的都是些什麼,當時他父親都被顧問圍住了,自己又說了什麼些混賬話,做了什麼混帳事。
聽見顧問重複的解釋,沈缺剛剛的戾氣減弱了好多:“對,不是你。是我,是我造成了現在這樣。”
也是自己,沒有察覺到秦越的異樣。
沈缺看着顧問的眼裡,滿是失望。
之前自己将他留在身邊,也是想着自己能夠更好的照顧他。現在來看,他本事大得很,根本就不需要自己來勸。
顧問很害怕,很害怕他這樣看着自己。
秦越對他,就這麼重要嗎。
“對不起,我隻是想用他來和你換籌碼。”顧問想起沈缺之前說的,你哄哄我就好了,這一次他真的怕了。
率先低頭。
沈缺卻是不買賬:“你到底要什麼,顧問,你說啊。”
你還要些什麼,顧問,你說啊。
顧問瞬間梗住:“我,我要的……”
要沈缺死嗎,顧問沒想過。
剛開始隻是想要彌補自己從小缺失的東西,長大後也覺得慢慢不重要。他渴望沈缺獲得的一切,在每個難挨的黑夜裡幻想這都是自己應得的東西。
到剛才,他也隻是想要奪回沈缺的所有權利,學着他之前的樣子,将他囚禁,用行動告訴沈缺這樣并不好受。
而現在,兩個人之間又多了個秦越。
原本開始破裂的關系,有添加了一個不可逾越的鴻溝。
“你總說我欠你,我?還欠你什麼啊。我真的是天真,居然會認為你這樣就能夠知足。”沈缺搖頭,說完擡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
緊接着,又是第二個巴掌。
被顧問攔了下來,此時下面的樹林處處透着光,所有人都在搜尋秦越的蹤迹。
“沈缺,你知道我透過宴會廳看着你盛大的生日宴,我有多羨慕嗎。你上學,連你的課業都是沈時輔導的,而我隻能被鍛煉成為一個保镖。”顧問擰眉,讓沈缺聽清楚。
聲音變得更大了:“我看你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身世。但我隻有芳姨陪我,後面她被趕了出去,我找不到她。我把她當成了我的媽媽,而我的親媽巴不得我去死。”
“我以為她精神不好,可她面對你,是那麼的溫柔。”顧問閉眼,他還記得在沈宅時,柳夙對着自己說的那些話。
真的好傷心,本來以為不會起漣漪了,還是很痛。
沈缺眼中噙着淚,這些他都知道,但聽見顧問這麼直白的說出來,還是覺得這話很刺人。
原來這些,都是你的真心話啊。
“所以,你的苦難是傷害另外一個人的理由。”
顧問立即反駁:“可是你享受了所有的好!你擁有了為什麼不肯承擔責任。”
“可是我呢,我連芳姨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顧問扣住沈缺的雙肩,強迫着他與自己對視。
“這件事情和秦越有關系嗎?你為什麼要把他扯進來,你有什麼仇什麼恨沖着我來呀,你現在又是要做些什麼呢。”
沈缺右眼的淚珠脫線般掉落下來。
見顧問不說話,沈缺認命般又說出啦:“那,易平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