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是靜悄悄也是涼涼的,阚異拉上窗簾關上燈,走向書桌手拿起一隻筆,往下伸摸到書桌底下的一條縫,抵住給它撬開,從裡面拿了個牛皮本,這才點亮台燈工作了半夜。
隔壁也總是傳來稀稀疏疏的聲音,兩人之間本隔着一面牆,些許是聽不見的,可要是那人不在那房間,而是站在陽台外透過一絲縫隙看他呢?
這樣做的久了平時阚異也很少發現,畢竟那人鮮少發出聲音,今時卻不同往日外面不斷傳來踱步的聲音,一聲又一聲的“啧”和歎氣。
阚異沒理他專心的把手裡的事忙完,關燈腳步聲朝着床過去,外面的窗簾卻猛然被拉開,兩人就這麼相視而站,阚離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月光縷縷灑下,打在阚離身上,雖說已是立春的日子天氣也依舊寒冷,連語文都有過渡段和過渡句,容納萬物的大自然又怎麼沒有呢。
寒風吹的草兒瑟瑟發抖,阚離卻絲毫未動,低頭靜靜的看着他,如果眼睛能說話想必他們此刻早已解釋清楚。
“哥,有事嗎?”
阚離沉默了會,開口:“早點睡,明天早起我不希望你賴床。”
“是嗎?可我不是個乖小孩啊。”阚異拉住窗簾,“哥,入夜了該回去睡覺了,别站在外邊着了涼,明天還起不來呢。”
“嗯。”
應完阚離又盯着他看了許久,才轉身步子還略有停頓,回頭時阚異早已把窗簾拉起。
他走進房間,沒第一時間拉着簾子,今晚星星很多很好看,若是之前他去阚異一定和他一起在陽台看,看着看着多多少少身上更盡冰涼,他拉上簾子,将書桌旁邊放好的一堆藥扔進水裡,倒進了廁所。
他已經好久沒有吃藥了,不是他不需要了,吃藥有副作用,吃久了腦子不好使記性也不好,愛忘事,隻是不吃也有,以前長期服藥到現在留下來的隻有戒斷反應。
他無法凝神無法安心,焦慮躁動時時刻刻充斥在身上,比起這些他更不想遺忘,躺在一張宣傳着躺下就能入眠的床墊上,仍無法入眠,漸漸的也就習慣了。
清早,隔壁爺爺的公雞三四點就叫了起來,阚離是四點起的,家裡還沒有做飯得到五點長工才開始幹活,天都還蒙着一層黑,不知道做什麼索性出去晨跑了。
一身汗回來正好又去洗了個澡,看着還有餘下的時間便拿出書本又看看,五點半家中開始升起炊煙,六點家中的大人已醒,父親先是出去喂鳥便也去晨跑了,母親則是洗了個澡,六點半早飯做好三人圍在一桌吃飯。
“下半年就最後一年了,努點力上個市重點。”阚伯嚴不冷不淡的說了句。
“我會努力的。”
“也别太有壓力,适當放放松。”舒靜雯說話。
在阚伯嚴在時舒靜雯總是一副賢妻良母的樣子,臉色舉止一舉一動溫柔到了極緻,他忽然想到不是的,不止是在他父親在的時候,母親一直都是一副溫柔娴靜的模樣,對丈夫,對下人,包括對他的小兒子。
隻是不對他而已,他不從來不從兩位大人身上奢求什麼,他一個精神病,他們養他不抛棄就已經……足夠了。
六點四十分阚異洗漱好下樓,貼貼媽媽,向父親問問好,又去讨哥哥喜,重複的步驟重複的話語,如同被程序設定的NPC,阚離低頭:“我回房間收拾書包。”
“嗯。”
阚離暗下眼神,他想要的比這多,他能要的不及想要的絲毫,對普通人來說天價的藥,他每天都有當飯後點心一樣,反彈了也會有人帶着去看,這就夠好了吧。
沒人會因為他是精神病而嘲笑他,因為沒人會知道他是精神病,在這個家裡利益和面子是天。
“哥。”
阚異突然把他叫住,他回頭冰冷的眼神看着他:“怎麼了?”
阚異手中拿着水和不知道什麼用紙包着的東西,他向前一步臉上是笑眼裡是狠:“哥,媽媽叫我給你送藥。”
阚離一僵,阚異繼續說:“藥是我自己看着說明書倒的,哥哥生病了嗎?”
阚離皺眉:“嗯,小感冒。”
他伸手拿起水杯和藥,将藥塞進嘴裡,擡手喝水。
阚異看着他吞咽的動作嘴角的笑意更加明顯了:“是嗎?可是感冒為什麼要用精神藥物呢?”
阚離指尖泛白,用力握着水杯,阚異伸手,他将水杯遞給他:“哥哥……”
阚離冷眼看他,猜到他會說什麼精神病一類的,他也不在意,小孩子……沒惡意。
阚異拿過水杯指尖蹭過他指腹:“和我一樣呢。”
他轉身就走,留阚離獨自一人在原地愣神。
他剛剛說什麼?和他一樣?不是那個意思吧,怎麼會……和他一樣。
車上兩人第一次将氣氛降到了冰點,沒人說話,就連趙叔看出氣氛不對緩緩場合的話也沉入海底了,将祝祺睿接上來後也隻是緩解一點。
到了小學,阚離背上書包之前問:“今天還是我接他嗎?”
阚異第一次想把他哥完全變成一個隻屬于自己永遠忠誠于他的人,他手抓住車皮,趙叔有些尴尬點點頭,車緩緩開動離開小學。
在外面……應該是好解釋的。
哥……就這麼不想見到我嗎?那我更想讓你眼裡面隻有我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