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妖怪啊啊啊啊!!!”
石破天驚的尖叫,撕裂空氣,直沖雲霄。
森冷靜谧的萬妖谷,仿佛瞬間驚醒,“嘩啦啦”炸出成千上萬的妖怪。
礙于沈厄的威懾,小妖怪們不敢貿然靠近,隻敢躲在暗處,鬼鬼祟祟,随時準備伺機而動。
叫聲的主人——雲祝,瞪着銅鈴般的大眼睛,滿臉驚恐地與一隻碩大的獨眼大眼瞪小眼,缭繞激蕩在山谷裡的回音,一字一頓回旋在她的耳邊。
閉眼假寐的沈厄,緩緩地睜開了雙眸,神色淡然,低頭瞥了雲祝一眼,薄唇輕啟:“這是銀杏樹靈,雖為妖,但溫和無害。”
堂堂除妖師,一隻小精怪就值得這般大驚小怪?
平白顯得見識淺薄,像個初出茅廬的井底蛙。
“啊?是、是嗎?”
聽見沈厄的話,雲祝緊張地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試探地将那樹靈往邊上輕輕一撥。
“嘻嘻。”
那樹妖被雲祝一戳,仿佛被撓了癢癢,發出銀鈴般的嬉笑聲。
碩大的獨眼瞬間眯成了一條縫,在空中扭動了一下,忍不住似的,忽而跳到了沈厄的肩頭,半隻眼睛都躲在了他的腦後。
喲呵,樹妖也怕癢?
一點也不可怕!
意識到這點,雲祝瞬間就放下了戒心,眨了眨眼後,一個鯉魚打挺就要起身,不想卻差點從樹上摔了個倒仰。
“額啊啊......媽呀!”
猝不及防的失衡,令雲祝方寸大亂,好在她平時勤練功,核心力夠強,倒仰的時候瞬間屏息收腹。
然而她身下不是平坦的地面,而是虛空,給她提供支撐的,隻有一根稍微粗壯一點的樹枝。
雲祝兵荒馬亂,雙手在空氣裡胡亂撲騰,抓了一手的樹葉,腰腹處仿佛爆炸了一樣,眼看自己就要支撐不住摔下樹了。
沈厄眉心微蹙,有些嫌棄地瞥了眼五官亂飛的雲祝,最後還是伸手拉了她一把。
這樣的冒失鬼,身上為何會出現那般神秘而強悍的未知力量?
他不由有些遲疑,莫不是自己的錯覺?
其實雲祝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凡人,根本不是師傅為自己推算的命定之人?
但是,沈厄看着自己抓着雲祝胳膊的手,實實在在地感受着身體的變化。
仿佛無限的暖流和力量,從掌心源源不斷地流向他的四肢百骸,令他精神一振,神采煥發。
“或許,就像老頭子曾經說過的那般,有福之人,身上總是缺點什麼吧。”他想。
“艾瑪,吓死我了!”危急關頭被沈厄拉了一把的雲祝,得救後由衷發出了一聲感歎。
她半趴在枝幹上,小腦袋往樹下一探,瞬間頭暈目眩。
樹冠上抖落的樹葉,感覺比常見的芭蕉樹葉還要大片,掉落後眨眼就成了個小點,最後仿佛消失不見,可見她現在坐着的這棵樹,有多高多大。
小心翼翼又俯瞰了一眼,頭皮發麻腦袋昏沉的雲祝,緊張得呼吸都不敢呼吸了,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要掉下去一樣。
她後怕地輕拍着起伏不定的心口,看着沈厄的眼神充滿了感激。
“幸好你抓了我一把,真摔了我還不爛成肉泥啊!”
緊緊地抓着沈厄的手,雲祝戰戰兢兢地挪着屁股,一點一點靠近他。
眼見自己與沈厄之間僅有一線之隔,如履薄冰的動作,瞬間變得大開大合,她瞅準目标,身子猛然往前一竄,期間還快速地翻了一個身,眨眼就擠到了他的身邊。
“怎麼回事,咱們怎麼、怎麼跑樹上來啦?”
雲祝一頓操作猛如虎,沈厄看得有些傻眼,仿若剛才怕得要死的人不是她一般。
撲鼻而來一陣軟甜清香,他身子微微一動,肩上的樹靈“呼啦”一聲,一下子就散成了一陣風。
餘光瞥了眼揪着自己長袖不放的雲祝,沈厄心念一轉,決定在恢複自己身上的神魔之力,和搞清楚眼前雲祝體内的神秘力量之前,暫時隐瞞自己記憶已然複蘇之事。
冷厲而無情的雙眸,一睜一閉,轉瞬變成了清澈無害的純善之色,他無辜地眨了下眼睛,道:“不知道。”
“我是聽了你的尖叫聲後,才睜開的眼睛。”
“嗯?”
原來是被自己吵醒的。
雲祝尴尬的撓了撓頭,“啊哈哈,聲音是有些大哈?”
沈厄歪頭一笑:“中氣十足,聽起來身子十分康健的模樣。”
“呵呵。”雲祝皮笑肉不笑,龇着牙花假笑了兩聲。
忽而身子一頓,腦海快速閃過一些片段,她突然想起沈厄之前抱着自己,二話不說就往漩渦裡跳,那麼現在——
“我們是從恒川水裡出來了?”雲祝看着沈厄問道,神色驚疑不定。
沈厄眨了下眼,坦然與之對視:“沒錯。”
“枇杷樹精呢?沒有跟着來吧?”
想到完全黑化了的枇杷樹精,渾身冒着濃重黑煞之氣朝自己瘋狂襲擊的兇惡模樣,雲祝渾身一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沈厄唇線微揚,回她:“沒有跟來。”
“呼!”雲祝誇張地吐了口氣,“沒有就好!太好了!”
頭點到一半,餘光瞥見又出現在空中漂浮的獨眼,她心裡一個激靈,瞳孔蓦然瞪大。
雲祝猛然湊近沈厄,嘴角快速地抽動了幾下,顫聲問道:“所所所以,我們現在,已經回到了萬、萬妖谷?”
聲音越說越小聲,越說尾音越飄虛。
她瞪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着沈厄,心存僥幸地追問:“應該、不是吧?”
總是亮晶晶的明媚雙眸裡,此刻充滿了緊張、懇切。
雲祝的小腦袋搖呀搖,臉上的表情好像在說:“我還不想接受現實,你快否認!快說不是!快!!!”
然而現實總是殘酷而無情的。
沈厄強壓着嘴角,心裡憋笑,忽而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他眼睑微垂,緩而慢地搖了下頭,故意學她用顫抖的聲音,道:“我、我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