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腿一拍，故意停頓，偷偷觑了眼雲祝的表情。

“恰在此刻！”無臉伥鬼急忙問道，“怎麼的呢？”

好似趙六描述的當事者之一不是自己一樣，它急切想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

雲祝和無臉伥鬼陷入趙六眉飛色舞、抑揚頓挫的說書腔調，心神被完全吸引。

即便知道他在各種添油加醋，她們也聽得津津有味。

“接下來呢？”雲祝雙眼發亮，與伥鬼頭靠頭，身體完全傾向了趙六的方向。

她小手一擡，催促他繼續将故事編完。

見一人一鬼殺氣已然收斂，好似放下了對自己的敵意，趙六心下松了一口氣，接着脊背莫名發涼，總感覺這兩人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他不敢掉以輕心，抹了下鬓邊并不存在的冷汗，舔了舔唇，繼續打起精神。

趙六手舞足蹈，動作大開大合。

一套組合技之後，他伸出了小拇指，掐着指甲蓋，道：“那利刃距離您腦後就這麼點距離，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刻、電光火石之間、萬分火急之下，有個黑不溜秋的半圓大腦袋，驟然挺身而出。”

無臉伥鬼腦袋腦袋瞬間膨脹，配合地凹成了個半圓，它高昂地點頭：“正是在下長貴。”

“對，就是這顆黑乎乎、毛茸茸的半顆腦袋，在那樣危機的時刻，及時擋住了嚣獸的奇襲，那可能是緻命的一擊啊！這位靈怪大人，就這麼硬生生地抗下了！”

“一招看似樸實卻威力十足的化無影，刹那就将利刃化為烏有！”

無臉伥鬼：化無影？

自己當下隻是出于本能反應，臨時想起了自己身體能夠溶解其他物體的大招。

然而，我怎麼不記得自己給它取過名字？

但還别說，這名字還挺貼切的。

花花萬物，落入我手，皆為無影。

好好好，就把這大招命名作“化無影”了。

“唉！”趙六的表演還在繼續，搖頭歎了口氣，“靈怪大人實在護主，為此腦袋又被銳減了一半，最後成了這麼一個不規則的扇形，犧牲實在太大！”

“咳咳。”

腦袋能随時變幻各種形狀的無臉伥鬼，被趙六誇得有些心虛，趁着沒人發現，趕緊不着痕迹地變成了扇形。

雲祝狐疑問道：“是嗎？”她怎麼沒感覺呢？

感受到雲祝投射過來的視線，無臉伥鬼瑟縮一瞬，默默地縮小，悄悄地飄進了虎頭骷髅裡，“其實、其實也沒那麼犧牲啦......”

“總而言之，”趙六見此，覺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于是道：“您二位，是我趙六這幾年遇見的除妖大師裡，最為默契和神勇的大人物了！”

“哼，算你有點眼光！”

雲祝壓了壓上翹的嘴角，雙手叉腰，算是接受了趙六的解釋。

其實她早就不懷疑趙六了。

對于自己有幾斤幾兩，雲祝心知肚明。

若中年男人真是妖怪變的，一開始可能處于試探，但卻絕不可能會這麼忌憚自己。

在自己發出質疑或者經過觀察之後，妖怪可能就已經原形畢露攻擊自己了，哪可能這麼卑微低姿态讨好人類，莫說還費時費口舌地天花亂墜一場。

趙六見自己成功洗脫了嫌疑，又開始搓手了。

“嘿嘿，大師，那個...”他欲言又止，眼眸劃過一抹精光，對着地上的粉色光珠輕輕一指，“這個、您看...”

自己繞了這麼一大圈，目的便是為了這些個粉色珠光。

但他也不敢太不要臉，心想雲祝肯給他個三兩粒，便也知足了，畢竟白給的東西，不能太貪。

雲祝眉頭一擰，嫌棄地撇嘴：這麼大年紀了，也愛玩珠子？

趙六一愣：不是吧，難不成連一粒也不給，這麼摳門的麼？

以為雲祝不肯，他便開始頭腦風暴，快速在腦海裡組織語言呢，就聽“啧”的一聲，聽起來十分鄙夷。

雲祝不屑：“珠子你愛玩，就撿去吧。”

她可是成熟穩重的大姑娘了，餘生的興趣，除了搞錢便是暴富，可不愛玩這些小孩才玩的彈珠遊戲！

趙六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雲祝：“真的嗎？”

他高興得嗓子都劈了叉，麻杆一樣的身子興奮地一抖擻，接着便撲到了地上，手忙腳亂地埋頭撿起了珠子。

趙六一身華貴錦衣被地上岩石塵土弄髒，卻一點也不在意，雙眼發光地撿着那些早已沒了光澤的珠子，好像撿錢一樣。

錢？

看着那一顆一顆的粉色珠子，雲祝腦海裡突然閃現出，之前在萬妖谷裡每次打完怪後，陳思典也是這樣迫不及待地搶着撿珠子。

一個激靈，她雙眼微眯，頓覺不簡單。

“等會兒......”雲祝突然開口。

趙六摟珠子的手一哆嗦，護食一樣往懷裡摟攏。

雲祝見狀，更覺不對勁了：“這些珠子，分明是貴重的東西！”

她正欲開口追究，趙六高亢的聲音突然響起。

“對了大師，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他轉頭，眼眸躲閃，視線緊盯着懷裡的粉色珠子，“早先路過前方岔路口時，見地上躺着一名男子，昏迷不醒。”

雲祝蹙眉：“嗯？”

趙六擡頭，看着雲祝：“那男子長得貌若潘安，彷如谪仙。”

遊走江湖的女孩子嘛，荒郊野嶺聽見有美男出沒，肯定心動。

果然，就見雲祝瞳孔微顫，問：“貌若潘安！彷如谪仙！”

趙六成功轉移雲祝的注意力，繼續道：“我在他的身上，聞到了您身上一樣的酸甜果味，還有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

雲祝：！！

薄荷清香！

“是沈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