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看不見,但從伊莉西亞臉側翹起的一撮頭發來看,大概事實并非如此。
厚厚的資料被抽走,皇帝嘩啦啦翻看了幾頁就随手丢在桌上:“就這點廢話他們居然要研究這麼久,每年那麼多經費也不知道用哪去了。”
他看向腳邊坐着的伊莉西亞,腦後被他紮了個圓鼓鼓的揪揪,翹起幾撮短發,正仰着頭看他。
“啊,小照月,”皇帝笑起來,抱着伊莉西亞貼了貼她的側臉,順便捏了一下那個圓鼓鼓的揪揪,“怎麼這麼可愛。”
伊莉西亞趴在他懷裡,被這語氣惡心得抖了一下。
本就松散的揪揪被捏了一下,終于支撐不住散開,皇帝遺憾地摸了摸垂落的發尾,精神域被短暫安撫過,他現在心情格外的好,抱着伊莉西亞仰倒在王座上。
和皇帝相處時,伊莉西亞向來秉持着能不動就不動,能不說話就不說話的準則,免得又在哪個不經意的方面刺激到這個瘋子。當然,這是在她耐心耗盡之前。
燕南策這會兒不知道在想什麼,躺在王座上一動不動,伊莉西亞趴在他身上,聽到了他的心跳。
非常平靜穩定,和本人的性格截然相反,伊莉西亞的思緒飄遠了一點。
聽起來是很健康的心跳,大概短時間内皇帝都不會因為各種離譜的病因猝死從而将皇位空出來。
燕南策還不清楚他的好大崽正在幻想他什麼時候死,手指一圈圈卷着伊莉西亞的發尾,回憶着那份報告裡的内容。
神的眷顧。
從前他嗤之以鼻,用譏諷的态度看待燕氏家族傳承千年的精神體。再強大,還不是沒能逃過淪為瘋子的命運,如果真的有神眷的話,神又為什麼會賜下這樣危險的力量?
但是伊莉西亞不一樣。
在最初看到對那塊礦石的分析報告時,名為嫉妒的火種就悄然滋生。憑什麼這個孩子還未出生就遇到了有神力寄托的礦石,又如此幸運的在神力的滋養下誕生了能夠安撫暴動的第二精神體。
憑什麼呢?
既然已經在衆人面前變相赦免了這個孩子,燕南策當然不屑反悔對她再下殺手,他有時會去看伊莉西亞。
平靜,理智。燕南策厭惡着這些遙不可及的特質,又忍不住想去看,去看在這個瘋狂的家族裡誕生的冷淡得不可思議的孩子。每每招惹得伊莉西亞表情終于有些細微的變動後,他仿佛才能找到一些滿足感。
這是我的孩子,她理應和我一樣陷入這場永不平息的大火,被灼燒掉所有的理智。
但是,但是。
伊莉西亞的呼吸平穩,似乎已經睡着了。高強度訓練了幾天,再加上被塞過來的皇儲要處理的事務,伊莉西亞忍了又忍才一大早爬起來去應付非要帶她訓練的皇帝。此刻皇帝終于安靜下來,伊莉西亞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伊莉西亞的發頂貼着燕南策的脖子,呼吸很淺,大概稍有動靜就能立刻醒來,她還不至于在這種危險的地方熟睡。
燕南策握着她的手腕,看着面前繪着繁複花紋的天花闆,心情前所未有的平和。
但是這是我的孩子。燕南策心底翻騰出另一種奇妙的感覺,他如此厭棄他的父母,卻又在此刻驟然體會到了另一種也許名為父親的感覺。
很淺,一瞬即逝。
燕南策沒有試圖抓住。
皇帝身上體溫很高,伊莉西亞被抱着睡得暖呼呼的,感覺側臉被摸了摸。
很難說這種感覺,燕南策在伊莉西亞即将醒來之前無師自通地拍了拍她的背,聽着她又慢慢睡過去。也許是因為,即使沒有梧桐,沒有什麼礦石,伊莉西亞僅僅是待着他身側,就能帶來一點久違的安甯。
初夏的氣候太宜人,午後也正适合休憩,燕南策在難得的甯靜裡慢慢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