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能做,并且能做得更好。
“郡主,婢子找來了你要的女大夫,現在可否能推門進來?”紅棉先是敲了兩聲,待門從裡面打開後,才擡腳進來。
屋内是滿地碎瓷的狼藉,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丫鬟,可見不久前她剛發過火。
屋内衣着華貴的少女見她回來,才面色稍霁,随後又看向跟在後面的玉荷,狹長的眼眸透着好奇,“你為何戴着昭君帽。”
先前出來後,拿了一頂帷帽戴上的玉荷左手拿着藥箱,學着以往見過的其她夫人家丫鬟那樣行禮:“民婦貌醜,恐吓到郡主。”
“啧,那你擡起頭來。”
少女說完後,周邊竟呈現出死一般的寂靜,連帶着令人惱怒的春風也不動了。
玉荷聞言擡起頭來,驟然放大的瞳孔中率先闖入一張,已經不能稱之為臉的臉。
眼前少女的臉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大片紅疹,盯着看久了,那些紅疹仿佛像蟲子一樣跟着蠕動,并在下一秒就會鑽破脆弱的皮膚,更散發出一股異味。
擡起頭後的玉荷并沒有低下頭,臉上更沒有因此露出惡心,恐懼,厭惡的情緒。
鼻間溢出一道冷哼的惠安很滿意她的态度,畢竟先前自己找來的那些庸醫,哪個不是看見了她的臉就心生惡心和恐懼,将她當成晦物一樣避之不及。
玉荷抿了抿唇,主動出聲:“可否請郡主坐下,讓民婦為您把下脈。”
慧安頓時目露鄙夷,雙手抱胸圍着她轉,“你說你是大夫,别又是個隻會跳大神,滿嘴沽名釣譽的大夫吧,畢竟像你這種人,本郡主見得多了。”
玉荷不在意她的話,隻是重複着先前的話,“可否請郡主坐下,讓民婦為你把下脈。
“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命令本郡主。該不會是被本郡主拆穿你假大夫的身份,開始惱羞成怒了吧。”
“民妃并非是那個意思,隻是想要知道病因才更好的對症下藥。”玉荷隔着帷紗和她目光對上,“郡主若是不信女子會治病救人,為什麼還要找女大夫?”
這還是那麼久以來,郡主第一次沒有直接将人趕走,紅棉擔心她再次惹得郡主不快被趕走,忙說:“郡主來到清河縣後就一直食欲不振,原本我想着因是水土不服所緻,可郡主的臉上和脖子上又突然冒出了很多紅疹子,夜裡往往伴随着驚醒,少眠多夢,口幹舌苦等症狀。”
看病最重要的是望聞問切,若是不給指摸脈象,玉荷隻能從其它方面着手:“郡主今早上和昨晚上吃了什麼?”
紅棉代替回答:“郡主昨晚上吃了辣子雞,茱萸魚,幹煽冬筍,荔枝肉,還有筍雞鵝,今早上吃的是麻辣魚片,麻婆豆腐,蟠桃飯,一口酥。”
“郡主平日裡是不是比較喜歡吃辛辣之物?”
紅棉點頭,她知道郡主現在得吃清淡的,但郡主又是個無辣不歡的性子,所以她隻能借由大夫之口來勸說郡主。
那麼一說,玉荷大概了然了,“郡主隻是吃了太多容易冒熱氣的食物,加上此地氣候濕熱,熱氣郁結在體外排不出。我等下給郡主開幾帖下火的藥就行,不過郡主最近得要飲食清淡,特别得忌口辛辣油膩。”
慧安沒想到她還真隻用聽就開出了藥方,眼神中皆是不信,又帶着高高在上的傲慢,“如果本郡主吃了你開的藥沒有什麼好,你應該知道後果。”
“郡主千金之軀,定會早日恢複如初。”
“你倒是會說好話。”慧安逼近她的臉,帶着毫不掩飾的惡意,“要是本郡主吃了你開的藥後還沒好,就把你的這張皮給扒下來。”
玉荷絲毫不懼的隔着面紗和人對視,“若是郡主謹遵醫囑,這病情依舊沒好,郡主哪怕是想要扒下民婦這層皮,民婦亦不多言。”
“好啊,就當你這張皮暫時放在本郡主這裡。”慧安露出惡意,“綠芙,你送這位女大夫出去一趟,記住,可千萬不要讓她半路跑了。”
這是顯然不信她,更不信她真的是一個大夫。
玉荷并不認為她是在羞辱自己,如果換成她是郡主,隻怕也不會信那麼個名不見經傳的大夫。
綠芙走到一半,忽然想到什麼,猛地一拍腦袋,目露羞愧,“瞧我,玉大夫你先在這裡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綠芙走後,玉荷見旁邊有個涼亭,卻沒有打算過去,而是站在原地,欣賞着從進來後,都沒有欣賞過的假山流水。
聽聞此處一開始是縣令一家準備住進來的,隻不過後面不知怎地沒有搬進來,反倒是給一些大人作為路過時的落腳之地。
“姑娘是大夫?”一道清冷又不失矜貴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也驚得原在湖中徘徊的錦鯉四散而逃。
玉荷也不否認,唯對于他口中的稱呼不認同,“我已經成婚了,公子應當喊我一聲夫人。”
“想來夫人的丈夫對夫人定然極好。”
男人的聲線極為好聽,如珠落玉盤,又帶着沁人的涼意。
玉荷想到崔玉生,眉眼間溢出一抹溫柔,“我的夫君待我自然是極好。”
身邊久未有回聲,玉荷以為對方已經走了時,一隻手托着鵲羽芙蕖描金魚碗遞到了她面前,“夫人可要喂魚?”
遍體漆黑,邊緣繪制一圈金蓮花圍的瓷碗置于白皙修長的掌中,男人的膚色極白,淨白的皮膚随着用力會顯露出青色筋脈紋路。
目光順着往上移,是男人半截清癯的手腕,更顯清冷易折。
謝鈞說着,已是抓起一把魚食扔進湖裡。
一瞬間,那些原本被吓走的錦鯉為着一口吃食,沉鱗競躍鱗萃比栉,場面是說不出的壯觀瑰麗。
玉荷見他魚食一把接着一把往湖裡扔,湖中錦鯉不知飽的争先恐後往前湧,眉心微擰帶着絲不忍:“魚兒是不知飽的,你一次性喂那麼多魚食,小心它們會撐死。”
謝鈞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反問道:“你覺得好看嗎。”
他指的,自是錦鯉騰躍,萬彩争鳳。
玉荷不可否認,幾十上百隻錦鯉争相湧來的畫面是極震撼的。
“隻要好看,那便是值得的。”
玉荷并不認同他的看法,“好看的形勢有很多種,唯一不應該以傷害生靈為代價。”
前面回頭一趟的綠芙氣喘籲籲的跑了回來:“玉大夫不好意思,我現在就帶你出去。”
玉荷轉過身,并沒有看見那個男人,可是剛才的場景,涼亭石桌上的魚食,又在明确不過的告訴她。
先前這裡是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