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承允呢?他知道了嗎?
江流看不透孝仁帝到底在想什麼,隻好道:“陛下,既然何大人咬定臣女所贈之香有毒,不如請調香買香之人前來一問,看看這香料究竟如何制成,是否可能含毒。”
何千盛似乎早有準備,微微颔首,擡手示意:“将挽月帶上來。”
江流心頭微動,目光微不可查地閃了一下。
挽月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
然而,當挽月被帶上大殿,江流第一眼看見她的神色時,心中猛地一沉。挽月低着頭,神情怯懦,眼中滿是驚慌不安,與那日買香料之時判若兩人。
幾乎是同一時間,江流瞬間明白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陷害她之人竟是她從未料想過也從不敢相信的挽月。
怎麼可能呢,這怎麼可能呢?
江流突然回想起那天夜裡突然出現的黑衣刺客,挽月挺身而出,拜托江流将香粉贈予何夫人。原來……原來從那時開始就計劃了嗎?江流盯着挽月,心突然猛地抽動一下。
她又想起與挽月在醉月樓的對酌,當時說過得話竟都是假的嗎?
江流不敢承認自己對挽月究竟有幾分真心,她雖利用她,卻從未想過要陷害她!
“挽月……”江流輕聲喚她,試圖從她眼中找到一絲熟悉的神色。但剩下的話卻仿佛梗阻在喉嚨裡,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挽月倏地打了個寒顫,身子微微發抖,連聲音都帶着哭腔:“奴婢……奴婢不知,奴婢從未碰過那香粉……”
大殿霎時寂靜如死,饒是心中早有準備,在聽到這話時,江流還是覺得腦中嗡地一聲,整個人仿佛置身冰窖。
挽月不敢與她對視,跪在地上額頭抵地:“奴婢不敢欺瞞……奴婢知罪,隻請陛下饒過奴婢,奴婢願受杖責……但此事與奴婢無關啊……”她哭得梨花帶雨,皇上閉着眼手一揮,叫人帶她下去了。
江流的心一寸寸沉下去,寒意徹骨。
李承允此時身在青州,與朝堂隔絕,自己更是成了一枚被随意抛棄的棋子。皇帝要的從來不是她的忠誠,而是一個可以随時利用,也可以抛棄的棋子。
江流緩緩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眼時,眸中已平靜如水,仿佛剛才的震驚與痛楚不過是一場錯覺罷了。
“江流,此時尚未查清,朕不會冤枉你,但也不能繼續讓你留在瑞王府,以免生事。”
孝仁帝目光微沉,緩緩道:“來人,将江流暫押在法華寺旁的女牢,待何夫人醒來,再做定奪。”
走出殿門,冷風拂過,掀起她鬓邊一縷濕發,江流緩步走出大殿,頃刻間,身影被漫天風雨吞沒,隻剩下鬓間插着的發簪随風而動,雨珠在雨中瑩潤透亮。
……
夜雨未歇,法華寺旁的女牢幽深靜谧,唯有雨滴自屋檐滑落,敲在青石地面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
江流被錦衣衛押送至此,換去錦繡衣裳,穿上了素衣。
牢門“砰”地關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她靜靜站立片刻,環顧四周。女牢狹小昏暗,潮濕的牆壁滲出斑駁的水迹,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黴味。外間錦衣衛守得森嚴,顯然不會讓她輕易脫身。
江流緩緩坐下,閉目養神,腦中思緒卻紛亂如麻。
——皇帝到底想做什麼?
他知道自己并非真正的殺人兇手,卻仍将她關押于此,若皇帝真心要保她,此事根本不必鬧得如此嚴重。可如今,他孝仁帝僅讓何千盛狀告她,還讓挽月親口作證,這已然不是單純的試探,而是刻意逼她入死局。
除非……
江流睜開眼,眸中泛起冷色。
咔哒——
沉重的牢門被推開,守衛躬身退下,一個身影緩步走入牢中。
江流微微擡頭,待看清來人時,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陛下龍體金貴,竟親自來此?這牢獄陰冷,臣女招待不周,實在惶恐。”她語氣譏诮,毫無敬畏之色。
孝仁帝微微一笑,在江流對面的木椅上坐下,動作緩慢而從容。
他随意地抖了抖袖擺,目光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