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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城的屋内雖沒有燈,還是一如既往的亮堂。
挂滿各色海星的卧房裡,帳幔層層垂落,将大半光亮擋在綢緞外邊。遲予懷靠坐在榻上,單手擁着尚在沉睡的雲恩,另一隻手端了本屋裡随意翻找出的書來看。
他實在不想做出這麼容易使人誤解的動作,奈何雲恩因為渾身疼痛睡不安穩,時不時就想亂滾,可背後的傷勢那般嚴重,哪裡經得起挨碰。
溫泉池那會,他好不容易把雲恩的氣息穩住,包紮好,又一路避着人把雲恩背回來,仔細檢查了一遍小徒弟目前的身體狀況。
洗髓進行了不止一次,修為至少倒退三成,大部分經脈是重新接上的,短時間内不能運功,隻能好生調養。
好在龍的原身強悍,他遞過去的靈力和精血也足夠,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雲恩體内那股紊亂的氣息去了大半,想來會如沉玉所說那樣,未來基本不會再出現失控的問題。
至于心魔……沒了戾氣的影響,慢慢來吧。
遲予懷心頭懸着的一口氣終于放松下來,維持着讓雲恩伏在他身上的姿勢,安靜閱讀手中的書籍。
不知過了多久,遲予懷擱下書卷閉目養神時,懷裡的人動了動,發出一聲沉沉的呻吟。
遲予懷掀開眼,正對上雲恩惺忪的睡眼,被濃密的長睫半遮擋着,像隻可愛軟乎的毛茸小獸。
“醒了,有哪裡疼麼?”
遲予懷問。
雲恩腦子尚在昏沉,隻覺得這會趴的窩舒服又安全,忍不住抱緊新的窩巢,臉頰埋進去磨蹭兩下,尾音長長的“唔”了一聲。
遲予懷:“……”
這條小龍是不是忘記自己這會是人身,還學小黑龍的模樣耍賴。
罷了,隻要背部不着地,随他去吧。
耍了一會小龍賴皮後,雲恩揉揉眼睛,懶洋洋的擡起頭來,下意識的就要找人。
目光卻在須臾之間凝固。
原來他蹭了半天的窩是自己的師尊,正垂着眼,淡然但不冰冷的瞧着自己。
“師尊,這……這是?”
雲恩餘光掃到遲予懷搭在他肩頭的手,說話聲音都抖了起來。
遲予懷撤開手,又坐直了些,解釋道:“你背上傷勢太嚴重,不能沾床,近幾日怕是隻能這麼睡。”
雲恩呆愣片刻,後知後覺的回想起溫泉池發生的事,心底猛地竄起一股烈火,扒在遲予懷腰間的雙手随之一緊。
這次做的這麼過分,遲予懷居然都沒給他扔出去,還收了他昏昏沉沉時送出的逆鱗。
是不是……不知道贈予逆鱗對龍的意義?
雲恩想起前世忐忑不安的揣着逆鱗,打算去和遲予懷表明心意時,聽到宗主堂裡傳來的那一句“人妖的确有别”,像是迎面被潑了十桶冰水,從頭頂涼到心底。
當時他慌忙離開,此後再也不敢生出向遲予懷坦白心意的念頭。
這一世,卻是有點抑制不住了。
如今遲予懷什麼都縱着他,會接受這份心意嗎?
雲恩一時心急,忍不住在遲予懷的胸口腰腹挨個摸了一道,想知道自己的逆鱗在不在他身上。
遲予懷:“?”
“做什麼?”
他目露疑惑。
雲恩沒摸到逆鱗,倒是隐約窺見遲予懷滿身的齒痕,喉嚨滾了滾,啞聲道:“師尊,我的鱗片……你扔了嗎?”
遲予懷視線移向一旁挂着外衣的大貝殼:“在百寶囊中,我去拿。”
正欲起身,蓦地被人按了回去。
雲恩沉着眸子,試探性的問道:“你……是答應了嗎?”
遲予懷困頓道:“什麼?”
話才落下,就看小徒弟肉眼可見的低落起來,耷拉着眼皮,很是失望的樣子。
“沒什麼。”雲恩默默把嘴邊的話忍了回去。
再等等。
他心說。
遲予懷沒理解明白雲恩的一系列舉動,但仍是關懷的問:“可是哪裡不舒服?”
鲛人建的床榻分外柔軟,遲予懷還将被褥墊在兩人身下,設了道結界來維持周身的溫度,暖和亦舒适。
雲恩半扒着遲予懷,半陷進枕褥間,看看自己的人身,又想起前幾次逾越卻沒有被推開的親近,緩緩眨了下眼。
他發現遲予懷似乎對傷患格外容忍。
溫泉池的親吻就像一柄被尋得的絕世寶劍,給欲望斬開了一條極深的口子。雲恩稍微支起身子,往上磨蹭了一點,在遲予懷的唇角輕輕啄了一下。
遲予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