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徹底亮了,夏永夜撐不住在車上睡着了,揉揉酸疼的眼睛,周朗右手拿着文件件,左手插在褲子口袋裡,晨光剛穿過高牆,數縷光束投下來,空氣中懸浮的微塵看得一清二楚,周朗背對着晨光一步一步朝車這邊走來,淺灰色的運動褲襯得兩條逆天長腿筆直得像電線杆子。
熬了好幾晚,周朗下巴上的胡茬有些明顯,反倒是多了幾分野性,周朗不說話的時候比夏永夜看着還生人勿進,硬朗的五官,天生帶着股冰冷感,五米開外都覺得冷,走在路上絕對沒有人敢問他要電話号碼。但是周朗偏偏屬于長得冷性格不冷的人,夏永夜一直看着周朗慢慢走近,快把自己縮在副駕駛位上。
周朗拉開車門矮身鑽進來,把文件夾丢後車座上,“你這是剛睡醒?”
夏永夜調整座椅的位置,“眯了一會兒,宋毅康招了嗎?”
周朗活動了下脖子,“證據确鑿他敢不招嗎,但是還不忘為自己狡辯。”
夏永夜靠在車窗上,頭發變得淩亂,幾縷散在肩膀上,“早年靠着老婆家裡的關系做到了市長秘書的位置,後來被淨身出戶一落千丈,就是這樣過得也比一般人好多,竟然還能當上大學生社會實踐服務中心的主任。郭盈盈的案子裡他都不算主兇,這就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夏永夜少有流露出憎惡的情緒,周朗往夏永夜身邊挪了幾公分,“你錯了,他才是主兇,惱羞成怒對郭盈盈起了殺心的是他,阻止王秀裕施救的是他,威脅王秀裕把郭盈盈推入河溝來僞造成失足落水的也是他,不管從哪個方面他絕對不會判得比王秀裕輕。”
夏永夜,“會判死刑嗎?”
周朗手放在方向盤上,後視鏡反射出的光刺眼,周朗堅定地說,“能!”
夏永夜抓了抓散亂的頭發,“對郭春英來說這或許是最好的結果,宋毅康應該有點家底,能全部陪給郭春英嗎?”
周朗啟動車子,“法院會争取最大的賠償,可是再多的賠償也不如賠給她一個活生生的女兒。”
夏永夜垂下眼簾,眼神黯然,“人死不能複生,死刑是用來告慰活着的人。”
周朗打着方向盤,開離拘留所,迎着陽光走在寬闊的路上,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到警局的時候,王秀裕的父母和姐姐連夜趕來,看着王秀裕戴着手铐被帶出來,王秀裕的媽媽張言一下紅了眼睛,沖上去拍打王秀裕,“你說你,怎麼就不學好呢,就不能學學你姐姐,潔身自好。”
王秀裕發狂地推開張言,怒瞪着她,“我比不了我姐,在你們眼裡隻有我姐這一個女兒,我做什麼你們都看不上眼,都要拿我和姐姐比,她聰明她長得好,我平庸相貌平平,你們為什麼不能接受我隻是一個平凡人呢?你們又很優秀嗎,你王明陽!”王秀裕指着站在一邊的父親,“對,你名牌大學,你不也考了三次才考上,工作後也隻是一個高中教師,你能帶出名牌大學的學生是因為那些孩子本來就優秀,和你有關系?”
王秀裕一字一句發洩着這些年的憤怒,“還有你張言,一天天自視甚高,天天在我耳邊念叨你當年是怎麼學芭蕾舞的,你這麼厲害為什麼連個省芭蕾舞團都進不去?現在培訓機構教小孩兒跳舞,你很優秀嗎,你審美很好嗎?從小到大,我穿什麼衣服你都要評頭論足,什麼一樣的裙子為什麼穿在你姐姐身上就好看,你穿怎麼這麼土。”
王秀裕歇斯底,聲音完全沙啞,每一個字都用喊的,喊出來面目扭曲渾身顫抖,她也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把憋在心裡的話全部喊出來,“你們很優秀嗎,很優秀嗎!我進步的時候你們沒有誇過我一句,總說才考這點兒分數,你姐姐在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是全年級第一了。可是這個分數我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是我……”
王秀裕胸口劇烈起伏,差點一口氣上不來,“是我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拼來的,可就是這樣我都得不到一句誇贊。你們吝啬到一句誇贊都不肯施舍給我!我就是個資質平平的人,和大街上那些平凡的人并無不同,你們為什麼不能接受我的平庸,為什麼方方面面都要拿我和姐姐比,恨不得一根頭發絲都要和她比,為什麼啊!”
王秀裕沙啞的聲音響徹走廊,所有人都沒了聲音,王秀裕的父母滿臉震驚,随後又有些不知所措,王明陽捂着胸口指向王秀裕,“我們虧待你了嗎,你姐姐有的東西我們少給你了嗎?你姐姐有一塊糖我們絕不會給你半塊,現在你走了歪路還要賴我們,對,是我們的錯,我們沒教育好你。”
張言憋紅了眼睛,眼淚嘩啦啦地流,“當父母的哪有不希望孩子好的,我們對你期待高,希望你好也錯了,你姐姐有的教育我不給你了嗎。你好好學将來上好的大學,得到好的工作,這不都是你自己的,将來這些還能是我的嗎!我們就是不優秀才希望你優秀啊,批評你是希望你進步,你自己說說,一個類型的數學題講了那麼多遍還是不會做錯,你自己不用心我們隻能嚴厲的要求你,這不是正常的教育嗎。”
王秀裕大喊,“你怎麼知道我沒用心,我學了,我拼命學了,可就是學不會這能怪我嗎,你怎麼不說是我遺傳了你們的劣質基因才學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