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被關了禁閉,每日隻送一碗清水,樓主發話了,要這樣關上五日。有他作例,樓裡上上下下見了柳腰腰都是恭恭敬敬,這三日他過的尤為清淨。
柳腰腰又搬回了臨仙閣,但他的心卻始終懸着,隻有他自己知道,姜逸同他并沒有什麼舊交,來一趟教坊司也是為了打探消息,并沒有庇護他的意思。他垂眸,瞧着身上的蘇繡長袍,袖口上的楓葉繡的栩栩如生。這樣好的料子,他在教坊司還沒見過那個倌兒穿過,如今卻到了他身上。
原因無他,樓主吩咐了,用最好的衣裳和首飾,務必要将他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陪侍姜逸。就連發髻,都派了樓裡簪發手藝最好的叔叔來幫他梳頭。
一群人圍着他忙碌,柳腰腰像一個提線木偶,足足折騰了一個時辰才結束。
旁邊的桑菊看直了眼睛,驚歎道:“公子,你好美,簡直像是神仙公子下凡一般。”
柳腰腰擡眸望着鏡中的人,他從來沒有這樣盛裝打扮過。鏡中的人頭戴金钗,眉目如畫,身姿欣長,模樣确實好看。
華麗卻不輕浮,應該也是姜逸所喜歡的模樣。
“公子,就是你這神情太過冷冰冰的了,你要是再笑一笑,就更好看了,那些娘子肯定都會喜歡的不得了。”
柳腰腰聞言,勾了勾嘴角,面上浮起了一個僵硬的笑容,他自己看着都覺得别扭。
可是要他如何笑的出來,再如何的盛裝打扮,衣裳穿的再正經,也不過是去侍宴,在席面作上讨人歡心的倌兒罷了。
況且此去還不知前路如何,若是當着樓主的面,拆穿了他那些模棱兩可的謊言,那他的下場怕是比梅香還要慘。
笑的真别扭啊,桑菊在心中感歎,他不明白,這位柳公子有姜大人那樣的恩客護着,樓主為了他還罰了梅香哥哥。像臨仙閣這樣氣派的屋子,他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他怎麼還不高興。
不像自己,七歲就來了教坊司,每日起早貪黑,替樓裡的哥哥們洗衣裳被褥,後來年歲再大些,就跟着梅香,一是伺候他的起居,二是也快到年歲了,提前跟着梅香學學伺候人的規矩。再過兩年他就要滿16了,到時候也要去接客。但是憑着自己的容貌,在二樓都是勉強,又如何能像這位柳公子,遇到貴人。
桑菊瞧着鏡子裡的柳腰腰,眸中露出了羨慕的神情,若自己能有他那麼漂亮,有人護着就好了。
秋叔從門外進來,瞧見二人都在愣神,着急的問,“怎麼還都發呆了,拾掇好了嗎?姜大人都已經到了後院了。”
桑菊這才回過神來,怯懦朝着秋叔回話:“回秋叔,都拾掇好了。”
秋叔沒有理會桑菊,徑直走到柳腰腰身側打量,二人的目光在鏡中交彙,秋叔滿意的點了點頭,溫聲道:“走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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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坊司後院
這次的宴席擺在樓主的院子裡。此時正值巳時(上午10點)。空中偶有大雁飛過,雖已到了深秋但晴空萬裡,日光照的小院暖洋洋的。可能這也正是樓主将席面擺在院子裡的原因。
席面上端茶送水的侍兒們都輕手輕腳的,訓練有素的他們動作麻利,不會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音。
席面上隻有兩張桌椅,姜逸坐在東面的主位上,樓主在她側手方坐着。席上,樓主對着姜逸隔空舉着酒杯,敬着酒,說着恭維的話語。然而姜逸神色淡淡的,偶爾禮貌回應,手邊的酒杯卻一直擺在案上,沒有端起來的意思。
席上的氣氛并不熱絡,樓主長袖善舞見慣了風浪,也不着急。他餘光瞥見柳腰腰到了,轉頭看向他親切的笑道:“腰腰來了,快,去姜大人身側伺候。”
主位上的姜逸沒說話,柳腰腰垂眸向她行了個禮才慢慢走到她身側。
宴席上的桌椅用的是長條矮桌和帶着靠背的矮椅,客人盤腿而坐,身子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慵懶的欣賞席上的歌舞,方便将自己身側陪侍的倌兒摟在懷中。
姜逸也是盤腿而坐,脊背卻挺的直,身上沒有尋常那些中年女人尋花問柳的流氣。
柳腰腰看着她腳邊的那個小蒲團,眸光一窒,他要同教坊司内所有的倌兒一樣了,跪在恩客的腳邊,添茶倒酒的侍候了。
這規矩學過見過是一回事,在大庭廣衆之下真的去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柳腰腰袖中的指節捏緊,然而形式比人強。片刻,他還是說服了自己,朝着那個蒲團跪了上去。
姜逸并不意外他會來侍宴,雖然已經見過他兩次了,也知他長得好看,以前見他,要麼是在被欺負,要麼是悲悲切切的求她幫忙,像一顆孤苦無依的小白花,柔弱可憐。此時他頭戴金簪,身着白袍,端端正正的站在自己面前,溫良端方的模樣還是第一次見。
姜逸瞳孔微張,眼前的人,比她前世在電視上見到的任何一個流量小生都要好看。他的美已經超越了性别,雖也是以柔和為主,卻并不讓她覺得反感,這番雍容華貴的盛裝打扮,反而讓人耳目一新,為止震撼。
姜逸瞧着有一瞬間的失神,錯神間,他已經跪在了自己腳邊,稍稍調整了姿勢就準備去拿矮幾上的酒壺。姜逸看着他這卑躬屈膝的模樣,心中有些不忍,擡手壓住了酒壺。
柳腰腰的手僵在半空中,他詫異的擡眸看向姜逸,樓主的目光也瞧了過來,姜逸回看向側首的樓主,笑道:“煩請樓主再加張椅子。”
樓主眸光一滞,向來冷靜自持的他面上都露出了詫異的神色,他很快斂住神色,
連聲吩咐左右道:“快快,在姜大人身側加一把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