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頭發半披散着,淺青色的衣裳,白皙的面龐,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和婉。姜逸就這樣看着他忙活,直到最後一盞燈點燃,柳腰腰才将火折子吹滅,站在她面前。
像是察覺到自己一目光一直在他身上,垂着眸子神色十分拘謹。
姜逸錯開眼眸,擡手指了指邊上的椅子,溫聲道,“别忙活了,坐下,咱們說說話。”
柳腰腰順着姜逸的手看了看邊上的椅子,輕輕的搖了搖頭,在姜逸詫異的目光下,低聲道,“奴才有些話想同您說。”
“你說就是”姜逸有些意外,他一向是寡言少語,小心翼翼的,今夜倒是奇了,主動找她說話。
她指節在椅子的扶手上輕點,饒有興趣的等着他開口,
柳腰腰正色道:“大人三番四次救奴才于水火之中,此次更是将奴才從教坊司那肮髒的地方拉出來,奴才還沒正式給大人您道過謝呢。”
姜逸笑了笑,“你不是每回見了我都在道謝嗎?再說你這事也并沒有費多少周章,不用放在心上。”
柳腰腰擡眼對上姜逸漆黑的眸子,認真道:“不一樣的大人,對您來說可能舉手之勞的事情,對奴才來說卻是事關生死榮辱的大事,不向您正經的道謝,奴才實在是于心不安,還請您能允許。”
“那好吧。”姜逸見他神色堅定執拗,便退讓了,她也很想知道,眼前的人要如何謝她。
柳腰腰後撤一小步,擡手理了理衣裳,在姜逸一步遠的地方,雙膝跪地。
“哎……”姜逸擡手想要阻攔,見他神色認真,又忍住了将手放下,受了他三拜三叩的大禮。
“腰腰謝過姜大人數次搭救之恩,更謝大人費心關照我遠在漠河苦寒之地的父親,然奴身無長物,隻能餘生給大人當牛做馬,以報答大人大恩大德。”
姜逸瞧着俯首在地的人,聽他說了一通話,不知怎的,注意力就落在了那句‘身無長物’上面,腦子裡立馬浮現了天牢瞧見的那一幕,心中冒出了個念頭,不是挺‘長’的嗎?。她被自己這念頭都下了一跳,面上的神色都不自然了,幸好跪伏在地的柳腰腰沒看見。
她連忙收斂了神色,正了心緒,起身将人扶起來,溫聲道,“好了、好了,你的心思我知道了,這就算謝過了,以後可不許再提了。”
她将人扶到側邊的椅子上坐下,自己才回去坐着慢慢回坐。側邊的人輕輕點了點頭,面頰染了紅暈。
姜逸也是第一次和男子這般相處,加之剛剛自己想歪了,心中有些尴尬。人在尴尬的時候總是想要找些事情來做,她瞧着桌子上這盞燭火燃的久了,燈芯太長燈光有些暗了,便拿起桌上剛剛柳腰腰用過的剪刀,慢慢修剪着燈芯。
餘光瞥到柳腰腰面上,輕聲問開始慢慢找話題,“你在府上住的還習慣嗎?屋子裡可有什麼短缺?”
“一切都好,有勞大人挂心了。”
姜逸點點頭,“若缺什麼就和我說,年前朝中事多,我經常不能在府裡,你就吩咐小新去辦。”
女子溫聲細語的,柳腰腰心頭一暖,輕輕點了點頭,“知道了。”
“平日裡無事的時候也不要一直呆在房中,這府上你盡可以随意轉。”
“好”柳腰腰一一回應着。
“你平時有什麼喜好嗎?”姜逸見他始終都是問一句答一句,小心翼翼的模樣,想找些話題拉近二人的距離。
柳腰腰稍稍思索,以前在閣中的時候,爹爹常說他懶怠,琴棋書畫這些東西一概不感興趣,但是大家公子是要練這些技藝的,将來以娛妻主,所以經常是拿着藤條,将他從被窩裡揪出來,扔到夫子面前去學。由于父親上心,這四樣他不說精通,好歹也是能拿出手。
至于他自己的喜好,他喜歡書法,這個不用父親催,自己每天閑暇下來就能練一練,在這一塊還算是有所成就。
但是都說男子無才便是德,好像字寫得好,并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情,反而這世上的女子不是那麼喜歡自己的男人舞文弄墨的。柳腰腰在心中一番挑揀,又揣度着姜逸的喜好,想到之前塌來教坊司的時候,誇過他琵琶彈得好。以為她對音律之事比較有興緻,便低聲答話,“以前在家中,閑來無事的時候會彈彈琵琶。”
姜逸在心中記下了。
二人又說了會話,幾乎都是姜逸在問,柳腰腰在答,一來二去的二人之間的氣氛便不那麼尴尬了,偶爾說道有趣的地方,眼前的男子還會勾唇笑一笑。
難怪人家說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姜逸在心中感歎,果然如此。昏黃柔和的燈光下,襯托的他肌膚更加瑩白溫潤,整個人都柔和溫婉了起來,使人瞧着就心情舒緩。特别是案牍勞形了一整日,邦交的宴席上雖觥籌交錯,卻得時時事事注意言辭,實在是心累。
此刻一天緊繃着的繁雜情緒一掃而空,姜逸心情大好,覺着養這樣一個人在身邊,也是不錯的。
柳腰腰感受到姜逸不錯眼的瞧着他,疑惑的回望,察覺到女子眼中有笑意,看着他的目光像是對他及其滿意的樣子。他心忽然就跳的很快,莫名開始緊張起來。
沒成想姜逸起身撣了撣衣袖,道:“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
柳腰腰心中空了一瞬,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起身相送,“大人慢走。”
女子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柳腰腰慢慢合上門,背身靠在門上,楞了許久才回床上躺下。
他和姜逸才見了四面,今晚好不容易把人盼來,人來了他有些害怕,可她真的就這樣走了,他又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