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于明白為何福神廟偏殿的小鬼瞧着眼熟了——分明同猙獰假面一般無二!
隻見那神像直直向前走去,已然來到長道之上,手起刀落又是幾個腦袋飛了起來。
謝行塵終于瞧清,那神像專挑戴着假面的人殺,随着鮮血噴湧而出,狀若癫狂的人群非但不懼,反而愈發亢奮,口裡念叨着“賜福解厄”“福神降恩”一類的話,蜂擁而上擠至死屍近前,将噴湧而出的鮮血塗抹在自己臉上和衣衫之上。
謝行塵:“……”
他無言片刻,擡手揉了揉額角,終是笑了出來。
好嘛,現下他算是徹底明白什麼叫“神仙一走一過一年的災禍都清了”。
合着是這麼個消災解厄法啊?!
命都沒了,災禍那不自然也沒了麼?
難怪提及假面之時,他總覺着那店小二話裡話外都有些古怪,也難怪假面盡是青面獠牙猙獰可怖,原來是直接将這些人當做邪祟了啊!
謝行塵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該說是這兒的人太廢物了,殺不了邪祟悅神便拿凡人開刀呢,還是該說他們實在胸無點墨,硬是能把消災解厄搞成這個樣子。
跳個大神做個法都比這好吧。
“不過,”
随着神像越走越進,周遭的腥甜之氣越來越濃,謝行塵收了打趣的心思,微微蹙起眉來。
“平南城整出這種晦氣事來,無相司都不管麼???”
這要是說出去,福神直接變作個天打雷劈的邪神得了!
這大戲也不是突然辦的,分明是年年都有,年年這般血流成河,竟無一人阻止?
看着身側恍若化作野獸妖魔般的人群,謝行塵幽幽的歎了口氣。
這些人當真是……
甯做無魂鬼,不做覽明人。
将平安禍福盡數壓于高天之上的神仙手中,仿佛經此一夜便是赤條條重獲新生。
然而但凡睜開眼睛一看,這裡哪有消災解厄,哪有神仙賜福,滿目滿眼,分明隻有殘骸遍地,血流成河。
思及此處,謝行塵嗤笑一聲,緩緩自腰間将那面具取下,而後戴在了面上。
神仙又如何?
此番既遇着他,就别想得償所願了。
“呼——”
巨刃揮出的罡風已然能将謝行塵的發絲吹起,神像詭異的白面緩緩偏轉而來,含笑的雙目恍若直勾勾盯着謝行塵,而後它倏然擡手,雙臂握着巨刃,沖着謝行塵直直劈下!
電光火石之間,謝行塵掌心一翻,一張符驟然抖出,恍若遊蛇般,蓦地自身前兩三個人間的空隙穿過,直直拍在了神像端坐的圓盤之上。
緊接着一道咒文以極快的速度脫口而出,頭頂巨刃寒風已至,謝行塵雙手快若殘影,瞬間連掐了好幾個訣。
“轟——”
大團的火光驟然暴起!
刺目的火焰自圓盤之上倏然燃起,頃刻間順着神像直竄而上,眨眼功夫,神像已然半身沒于火海之中。
懸在頭頂的巨刃頓了一下,卻已然無法收回,雙掌好似脫了力般倏然一松,巨刃猛然一顫,登時歪歪斜斜頭重腳輕的栽了下來,眼見着便要劈落于謝行塵和他身側之人頭上。
早知道就去學些鐵頭功來了!
謝行塵甚至還有心思同自己打趣。他身形倒是極快,當即對着身側之人飛起一腳,自己卻已然無處閃躲,便攸地鞋尖點地,陡然騰空躍起!
“嘭!!!”
巨刃重重砸落于地面之上,硬生生砸出幾寸深的裂隙來,灰煙騰空而起。
極輕一道脆聲響起,謝行塵同隻狸奴般,輕輕巧巧落在了巨刃的刀背之上。
騰起的灰煙正巧隐住他的形,趁此機會,他将身一滑,自刃背滑落到了地面之上。
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火光,好似墜地的金烏般,将周遭照如白晝一般。尚不等灰煙散去,叫謝行塵好好欣賞下自己的大作,隔着長道的另一側人群之中,兩道殘影猝然破風而出!
那兩道殘影動作太快,全然瞧不清是什麼東西,隻能看道兩物倏然飛至着火的神像前,而後極速盤旋起來,平地卷起了一陣旋風。
旋風風勢極強,眨眼間便将扒着神像攀升的火苗壓下,火勢越來越弱,眼見着便要熄滅。
謝行塵神色一凜,馬上又抖出幾張符箓,抖手拍到了神像之下。
這次他咒文不停,雙掌連掐出數道訣來,方才式微的火苗驟然勢頭大盛,同條火龍般沖天而起,和那兩道殘影纏鬥于一處。
兩人一左一右鬥法,被方才過快發生的一切震呆的人群也終于反應過來,卻也講不明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一時間神仙顯靈和神仙發怒的喊聲四起,吵吵嚷嚷當真有些群魔亂舞之勢。
火光将周遭一切都照的清楚,借着衆人無頭蒼蠅般來回瞎晃騰出的空隙,謝行塵猝然于過道對面瞧見個紅底金絲銅錢紋的身影來。
姓楚的那個無相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