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運之名倒是不假,可以多多少少帶點好運來,隻是收效甚微。
不過此符還有個鮮為人知的效用——若是兩張符并用,可于約莫幾個時辰的功夫内轉換二人身上的氣運。
用在此地再合适不過。
褚大人立于一側,将他方才所做盡收眼底,雖不知謝行塵符箓為何用,卻甚會察言觀色,不消多言,登時手疾眼快猛一掐訣,口中咒文一誦,而後食中二指一并,對着主持的方向倏然一點。
瞬間,三人腳下的地面輕輕一顫,好似又有屍骨要破土而出一般。
略分了下腿立得更穩了些,謝行塵不由得一抽嘴角,五髒六腑仿佛皆跟着隐隐作痛起來。
好在這輕顫轉瞬即逝,下一刻,一條泛着熠熠金光的鎖鍊猝然破土而出,同條金蛇般直奔主持而去!
氣定神閑立在一旁的謝行塵見狀,甚至微微分了絲心神,暗道:不愧是财神那一派的東西,各個都恨不得閃瞎旁人的眼。
不過下一瞬,他便發覺自己高興的太早了——
隻見那鎖鍊将将靠近主持之時攸地将身一轉,竟同方才一樣直奔他們二人而來,隻是這次卻不是噬主,而是拖着金光向謝行塵猛沖而來。
謝行塵:???
他恨不得當場擡手扇自己兩巴掌。
早知道就偷摸把轉運符貼到那個姓楚的身上了!
隻是金蛇撲的太快,沒功夫叫他真扇自己兩巴掌。眼見着鎖鍊直刺面門而來,謝行塵猛一側身,鎖鍊堪堪貼着他的臉頰擦了過去。
剛一躲過,那無相司的王八蛋居然也不叫住這條鎖鍊,就這麼跟條瘋狗一般一個扭身又刺了過來。
純種的王八蛋!
謝行塵剛遭了反噬,身子本就不利索,同那鎖鍊别說纏鬥,跑都難跑,幹脆腳底一滑,噗通一下摔到了傾塌大殿的琉璃瓦上,鎖鍊近乎擦着他頭皮而過。
金鍊擦過的一瞬空閑,謝行塵猛一道咒文念出,兩張轉運符頃刻間灰飛煙滅。
瘋狗般追在屁股後面緊咬的鎖鍊也倏然一頓,緊接着便轉過頭,直撲褚大人而去。
狗咬狗。
眼前金光掠過,謝行塵暗暗評價。
褚大人似是現在才想起來給這條狗栓個繩,卻不慌亂,翻手緊掐了幾個訣,金鍊瞬間化作破碎的光斑,若煙花般乍然一散,而後落于地面,消散的無影無蹤。
躺在殘破琉璃殿頂的謝行塵終于緩了口氣。
隻是沒成想換來的氣運居然也是黴運。
那兩個珠子當真不凡,似是不論氣運不論神通,凡為禍者皆不得近身。
“難纏……”謝行塵咳了幾聲,撐身自殿頂爬起,心中暗道。
而就在這起身的瞬間,他腕子一翻,将先前藏匿的符箓一撥一抖,悄悄丢在了腳下。
于殘垣中站定,正當謝行塵思索着有何方法之時,懸于三人頭頂的兩個珠子忽然顫了顫。
對面的主持見狀,皺紋堆壘幹巴巴一張臉上,先前氣定神閑之色蓦地一變。
卻見那兩個珠子似是抽幹了魂魄般,攸地一縮,竟瞬間自腦袋大小縮成了不足一寸大小,搖搖欲墜懸在半空顫了半晌,終是支撐不住,脫力般瞬間掉了下來。
謝行塵也跟着一愣,而後馬上眸光一閃,瞬間反應了過來:
機會!
雖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不等主持做掌印念咒再次催動将将落地的珠子,謝行塵猝然鞋尖一點,翻手抽出一張符箓,隻見得一道黑影裹着風直奔主持而去!
他這一下來的太快,瞬息之間已然貼至主持面前,眼見符箓要拍到主持身上,方才尚在慌亂的主持卻忽地笑了起來。
謝行塵無端心頭一悸。
隻聽得身後一陣罡風呼嘯而來,他微微偏了下頭,倏然瞳孔驟縮,餘光中隻見背後金光大盛,一條金蛇般的鎖鍊破風而出,直擊他的胸膛。
“噗——!”
利器穿堂而過,大團血沫如殘花般噴湧而出,寒氣自心口一路滲透全身。
主持身形晃了晃,不可置信的看着對面,眼前卻已然結霜般爬上一層白翳,周遭一切都模糊不清,一口鮮血自口中噴湧而出。
他心口的位置,明晃晃插了條刺目的金鍊,直接将他前胸後背一并貫穿。
而他的對面,褚大人瞳仁緊縮,有些緩滞的垂眸,卻見一柄漆黑的短刃自胸前露出個尖來,黑刃裹了層血色,被天頂的月光一照,攸地泛起輪寒光來。
極寒之氣也随之而來,頃刻間同霜雪般刺緊骨頭縫裡,徹骨的寒意伴着劇痛卷來,好似魂魄都生生撕裂了一般。
身後一聲輕笑傳來,短刃自背後拔出,褚大人再無支撐,沒了氣息的軀體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随着他一并倒下的,還有那早該死了的主持。
借着月光,謝行塵翻轉着刀刃看了一番,甚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嘿嘿笑出了聲來。
“啧啧。”他收起匕首,擡手将假面摘了下來,近乎流了滿下巴的血水幹涸了些許,活似吃了人般,他卻沒在意滿口的血迹,而是樂呵呵的垂眼睨去躺在地上的褚大人,裝出副可惜相來砸了砸嘴:
“真是太絕情了,費這麼大的勁,居然到最後也未曾相信我。”
方才秃驢解開珠子那一下許是為了詐他,隻待姓楚的趁機要他的命,倒是玩的好一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姓楚的多半還想借他之手一并将那主持殺了,隻可惜他最後摸出的那道符箓根本不是什麼狠厲之符,而是同道明縣那小樓用的一樣,乃瞬間移轉位置的符箓。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不過……
洋洋自得挑眉樂了片刻,簡單回顧了下方才發生的事情,謝行塵便斂了心神,微微蹙起眉心。
那秃驢居然假戲真做的真把珠子給解了?
若是他仍舊挂着那兩個珠子,現下大約毫發無傷,謝行塵想殺他,怕是隻能祈禱他那副軀體今夜便壽終正寝了。
沒道理啊。
難不成是那個老不死的身子老了連腦子也一并鏽住了?
謝行塵抓了兩把頭發,百思不得其解,故而又留了個心,一面向二人的屍體走去,一面暗暗防備着主持有沒有什麼後手。
跨過滿地副殘肢與碎石,謝行塵走到主持的屍體身邊,那鞋尖緩緩将屍首翻了過來。
主持的屍首一口氣都不剩了,本就混濁的雙目已然渙散,由着他擺弄,安安靜靜,一動不動。
已經死得透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