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火光,謝行塵垂眼便瞧見了溫小花和安十七手中,各自握着隻熄了的火折子。
想來是此地潮氣太重,三人又呆了這般久,火折子早給潮氣浸透了,怎麼吹都吹不着了。
“虧着你還有這麼個符箓呐。”終于照到了亮,溫小花再也無心同火折子鬥智鬥勇,長出了一口氣,随手便是一抛。
火折子無端得了個卸磨殺驢,“啪嗒”一下裹着滿身冤屈摔在了地上。
安十七倒沒急着扔,而是一瞥眼視線便落在了謝行塵端着的匕首之上。
她略一挑眉,對着那個“紙皮小人”揚了揚下吧,頗有些好奇地問道:“你這是怎得又弄了個皮偶來?”
皮偶?
謝行塵面上不動聲色,心頭卻倏然一動。
單聽這名字,莫非是什麼傀偶一類的法器?
那……傀偶和其主人,又分别為誰呢?
那個判官當真扮演了個主人的角色麼?
亦或者,那個判官才是真正的傀偶。
心頭瞬間湧上了大團的疑問,他心頭一沉,嘴上倒是不老實,沒事人般開玩笑道:“路遇它吃人血肉,自當斬妖除魔,順手收服一下。”
話音未落,他又擡了眼,盯着溫小花和安十七,略帶些意味深長地笑道:“隻是皮偶都脫了,也不知還能不能咒到此物之主身上。”
“……”
他這話說得叫人摸不着頭腦,溫小花和安十七自是滿臉的莫名其妙。溫小花直接“啊?”了一聲,而後朝他腕子掃了一眼,看着那根紅線撓頭道:“你叫霧裡的那些鬼東西奪舍了?”
“不應該啊……”她瞅着那根紅線嘟嘟囔囔,“這不還連着線麼?這可是……”
她最後一個“是”字還沒說到一半,身側的霧氣忽而一擾,一個“謝行塵”走了過來。
而那個“謝行塵”腕子上,明晃晃系了一根紅線。
“……”
溫小花瞠目結舌。
謝行塵很不客氣地偏頭噗嗤一下樂了出來。
另一位“謝行塵”左左右右掃了一圈,也笑了起來,他一轉眼珠睨向謝行塵,笑道:“這算什麼?鸠占鵲巢?”
謝行塵學着它的語調,也笑道:“這算什麼?惡人先告狀?”
溫小花:“……”
安十七:“……”
這算什麼?一拍即合,自娛自樂?
這位心大如鬥的祖宗怎麼還能把腦子有病傳給“霧中人”去???
眼見着這兩位祖宗當場扯起閑淡來,好似馬上都能自夾槍帶棒聊成莫逆之交相見恨晚,溫小花趕忙出言打住。
“停停停!”她分開雙手做了個下壓的手勢,兩個謝行塵倏然止住了話頭,一并轉眼望向她。
“……你們要不打一架吧。”思忖半晌,她最終面帶難言地提議道。
謝行塵卻一攤手,向她展示了下自己滿滿當當的兩隻手,而後擺出副楚楚可憐地樣子,道:“還望溫姑娘相助。”
“……”
“這可是你說的。”
溫小花被他那副樣子搞的發毛,呲了呲嘴,臉上寫滿了大大的嫌棄。
似是當真被兩個謝行塵整得頭大,她說到做到,緩緩擡了手,指尖似是撚了根東西。
隔過擾人的霧氣,細看之下,那竟是根極細的發絲。
發絲垂在指尖,被霧氣擾得晃晃悠悠,溫小花視線于一個謝行塵移至另一個“謝行塵”身上,忽地笑了起來,盯着他們二人,一字一頓,道:
“是真是假,一試便知。”
緊接着,她攸地一撚發絲,發絲随之猝然一轉,竟瞬間變了樣子,恍若一根花枝倏然抽條出新芽,又悄然綻開花苞,開了個春色滿園。
短短一息之間,一根細發竟攸地變作了朵白色的小花,悄然于溫小花手中綻開花瓣,重瓣如卵,白得恍若落不下一絲雜塵。
而這朵花開發之時,謝行塵猝然心尖一顫。
尚不等他反應過來,剛剛綻放的花竟瞬間走至了生命盡頭,霎然于溫小花手中枯萎衰敗,荼白的花瓣攸地縮做了一團枯槁的灰黃。
就在這朵花枯萎的同時,謝行塵周身猛地一抖。
一瞬間,他隻覺好似一個大掌緊緊抓住自己那顆跳動的心髒,尖利的指尖猝然紮入心尖之中,剜了團血肉模糊。
劇烈的疼痛感霎時于腦海中爆開,他猛抽了口氣,被疼痛壓得直不起腰,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隻能自喉間擠出絲絲縷縷的氣音,手上卸了力,皮偶與匕首也叮叮當當砸落在了地上。
而另一旁的“謝行塵”見他這樣,倏然彎起眉眼,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隻是他一個笑将将挂起,眼前忽地寒光一閃。
一柄長刀裹着罡風乍然掠起,直奔“謝行塵”的脖項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