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瑞朝他看的方向看去,果然見方才那兩人已經起身,意猶未盡、若即若離,他們的聲音随着動作忽遠忽近,“你知道嗎?大王子被禁足了。”
“嗯,今日見了,但具體緣由還未可知。”
“你在軍中沒聽說麼?大王子發兵打甘州,原本大汗是默認了,但是前一陣子大興忽然來了幾個人,大汗可能被威脅了,一氣之下将遠在江南的三王子叫了回來,聽說,明日大興使臣要來,你知不知道來的是誰?”
“聽說是朝廷中的人,但具體是誰還沒打聽到,我在燒火營諸多受限,當初冒那麼大險把鐘離琰受傷的消息遞出去,還以為此舉定成,等着大王子封賞,沒想到卻是這般草草了事,當初就不該信你!”
“這說的是什麼話?不信我還要信誰?你不是說要跟我在這草原上奔跑放牧、相伴一生麼?隻要大王子成了事,我們的好日子還會遠嗎?”
“可他現下都自身難保了。”
“這隻是暫時的,掌權總是需要時間的。”
聽着他們的聲音越來越遠,鐘離瑞心中暗自一驚,剛才那兩個人,一個是大興人,一個是突厥人,如此這般密謀,甚是熟稔,也不知是何時開始苟且的。
這軍中恐怕要徹查一番。
他轉頭看向身旁的斯欽“叫我來這裡是為了這個嗎?”
斯欽哈哈一笑,“并不全是如此,其實我先前叫你來,也隻是叫你明日小心,沒想到你來之前剛巧看到有人過來,我就順便帶你看出好戲。”
鐘離瑞目光深沉,看向斯欽“多謝了,不過明日行程匆忙,我不能陪你打球賽馬,等改日我們一定玩個痛快。”軍中已經收到皇帝密旨,要他們派人前往突厥王室,鐘離琰已經借受傷為由把這個任務交給了鐘離瑞,斯欽應該也是得了消息,
“阿瑞,你真是太過正經,全然沒有叔叔那般的豁達暢然。”斯欽狀似苦悶地拍拍鐘離瑞的肩膀“别每次都愁眉苦臉的,人世聚散離合、酸楚悲歡都是常事,放寬心,多笑笑,你每次正經八百的我都不好開你玩笑了。”
鐘離瑞有些愧疚,自己确實很多時候過于拘謹,叔叔也常說他無趣,以前從未想過會給旁人帶去什麼,那是不是叔叔也是這麼看他的。若是這樣,叔叔見他不開心也是情理之中。
鐘離瑞瑞摸了摸自己的臉,問斯欽“我這樣的表情會讓人不開心嗎?”
斯欽想了想,搖了搖頭“我是不會,但若換成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鐘離瑞了然般點了點頭,随即又擺弄起自己的嘴角,他把嘴角向上拉了拉,又問道“那這樣呢?會看起來欣喜嗎?”
斯欽再次搖了搖頭。
鐘離瑞不解,隻是問道“為什麼呢?”
斯欽道“刻意為之,并非發自本心。”
“好吧”鐘離瑞有些許失落。
似是看出他的低迷,斯欽一把搭上他的肩膀,結結實實的拍了兩掌“诶呀阿瑞,你别想太多,思慮太多,腳步就邁不開了,不如明天我們就一起跑馬吧,上次你來說要跟我比馬,是我想跟你玩笑,最後變成了洗馬。”
他對着鐘離瑞展眉一笑,眼睛連帶着眉上的疤一起跳躍“這次我們就好好比比吧。”
鐘離瑞以前覺得斯欽開朗卻帶着粗野,但如今他覺得這粗野恰到好處,自己倒是缺幾分豪爽。斯欽熾烈且生機勃勃,像個太陽一般,而他倒如老樹枯枝,落敗蕭條。
難怪叔叔說他不像個少年人。
“怎麼樣?”斯欽似是怕他沒聽見,又說了一遍“你覺得我的提議如何?”
鐘離瑞隻得笑笑,“很好。”
“诶呀,這才對嘛,這回你才是發自本心,我感受到了。”斯欽用手指在鐘離瑞的臉上把那笑的弧度固定住,“你下次就按這樣來,保準叔叔見了會喜愛你更多。”
鐘離瑞一怔,紅暈悄悄泛起,難道斯欽看出了什麼嗎?他一直以為自己掩藏的很好,斯欽一向也不懂這些彎彎繞繞,他也從未向他提起,難道最近斯欽有喜歡的人了?怎麼會覺察到他?
不過轉瞬之間鐘離瑞的疑心就已煙消雲散,斯欽一臉得意地朝他擡擡下巴“叔叔給我來信了,說他很喜歡我。還說你這個小子總裝模作樣拉着臉,你要多跟我學習。”
鐘離瑞恍然大悟,說了句“知道了”随即又有些隐隐酸澀,為什麼叔叔隻寫信給斯欽卻不給自己?
但很快他又覺得這麼想不對,叔叔寫信給誰不該是他能管的,那叫一個千轉回腸,他都覺得自己有些像那深宮怨婦,還是斯欽提議去他那裡一聚才阻止了鐘離瑞浮想聯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