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家沒有在物質上苛待過黎昭,當然也沒有特殊的優待,給的生活費也隻是中規中矩,就像他們和黎昭的養育情誼隻不過是一場明碼标價的交易。
所以黎昭從初三的暑假起就去當家教,搬到瓊河區時找的也是這份工作。
雇主是爺爺找的,那對夫婦和當初的黎家夫婦很像,忙着創業,沒時間陪伴小孩,但又有很大的不同,他們害怕小孩在暑假疏于學習,卻又擔心隻顧着學習對身體不好,所以每天晚飯後抽出兩個小時讓黎昭帶着複習一下上學期的内容,順便複習下學期的知識。
本來他們見到黎昭時還有些擔心,直到黎昭早有準備地擺出一張張成績單和獎狀時,他們馬上被這上面沒有落下個位數的排名說服了,在旁邊觀察了兩天後放心地把小孩交給黎昭,而且看黎昭這個年紀就要打工養活自己更是心疼得不得了,把每個小時一百的費用提升到一百五。
他們都是很好的人,所以黎昭有時候會想,自己的運氣其實也不算太壞,至少總是在自己将要落入最低谷時被人扶了一把。哪怕隻是為了這些善意,她也絕對不會低頭。
雜貨店離家教地點并不遠,黎昭以前會一直在店裡陪着爺爺直到晚飯,現在她屋子裡多了一張嘴,就算隻是條狗,她也要回去喂口飯。
黎昭一出門就看見封靈阙和張衍站在不遠處的樹蔭下,見到她出來了,連忙轉移視線,一個看天一個看樹,唯有緊緊捏在手裡的水瓶映射出了他們此時的尴尬。
她不知為何覺得這幕場景有些好笑,勾了勾嘴角,沒管他們就繼續往前走。
她拐了一個角就消失在樓梯間,封靈阙和張衍頗為糾結地對視一眼,還是選擇了跟上。
“我們這個行為算不算變态?”張衍低聲問封靈阙。
封靈阙面上不顯山露水,但是從側面看他的耳朵羞得簡直能滴血:“如果和她無關,我會親自去賠禮道歉的。”
他們放輕腳步,或許是沒有惡意,黎昭并沒有察覺到後面跟着兩個人,她腳步輕快地走上樓梯,在一戶房門口停步,然後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開鎖的“咔哒”聲剛響起,從門裡面沖出來一陣白色旋風,小白吐着舌頭,歡快地圍着黎昭轉圈,興奮得小聲哼着,白色的狗毛因為它誇張的動作飛得漫天都是。
黎昭沒辦法,隻能用空出來的手摸了摸小狗的頭當做半天不見的安慰,小白見狀開心地蹦起來去蹭她的手,一主一寵正充滿着溫馨和樂的氛圍,隻聽見一聲突兀的刺啦聲,黎昭心裡一緊,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方才還在樹蔭下的兩人不知何時站在幾步遠的樓梯口,封靈阙冷着一張臉,手中的水瓶和牆面摩擦,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噪音,隻是他長得過于精緻,就連冷臉的樣子也帥得别有姿色。
張衍則是一臉不忍直視地往這邊瞥了一眼,一手拉住了封靈阙,一邊偏過頭,肩膀一聳一聳,像是在憋笑。
樓梯間燈光昏暗,狹窄的區域站着三個人,更别說某個人的冷氣壓把原本陰涼的樓梯間襯得宛如冷庫,氛圍古怪到不行,就連一向熱情的小狗都被吓住了,一步一步磨蹭着往門内擠。
“站住。”封靈阙一記眼刀瞪過來,“還想躲去哪裡?”
小狗不動了。
黎昭頗為疑惑地歪了歪頭,她對别人的情緒一向很敏感,此時能感覺到面前的人所有的不滿和怒氣都是聚集在小白身上,她躊躇片刻,試探着道:“這……是你的狗?”
這狗不是她養的,畢竟她要不是遇上爺爺,連自己都不一定養得活。這隻叫小白的狗是幾天前在爺爺店門口發現的,爺爺說是他一個老朋友退休後太閑了,報了個旅遊團,但是狗又沒法帶過去,隻好暫時寄養在他這裡,但是他怕這狗會吓到來往的小孩,所以要黎昭把它帶回去養着,狗糧他提供,為表感謝,房租打折。
黎昭那時感歎道如果房租再扣下去我就要倒賺錢了,卻也把小狗接回了家,這隻小狗渾身雪白,藍色的眼睛清澈純粹,養了幾天安安靜靜的,不兇不鬧也不拆家,見到黎昭就開心地搖尾巴,她自然是喜歡得不行。
她相信爺爺,但是封靈阙現在的反應不似有假,搞得她也有點不自信了。
“不是不是。”張衍拉着封靈阙,抱歉地朝黎昭笑了笑,“不過他确實丢了條狗,找了好幾天了,脾氣不怎麼好,不好意思啊。”
黎昭眨了眨眼,茫然道:“沒事。”
張衍把封靈阙拉到樓下,封靈阙深吸一口氣,似乎有一肚子話想罵出口,但最終隻是擰開瓶蓋喝了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