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鼠狼精沒有立即回話,他安靜地用那雙漂亮的眼睛望着她,凸起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于是她收回環繞在男人脖頸之上的一隻胳膊,伸手捂住那顆喉結。
好像有什麼突然靜止了。
下一刻,掌心有點發硬的喉結忽然咽的更厲害了。
一直以來比桃花精還熱衷于貼貼的男人陡然脖子向後仰,臉也側了過去不再與她對視,嗓音喑啞:“我還是想見見你。”
她不解:“咱倆有什麼好見的?”
男人呼吸一滞,像是被她的發言氣到,橫掃過來的眼神充滿了無可奈何的煩躁,可勾起來的唇角還是顯露了他怒意的虛假。
桃花精撲哧笑出來,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臉頰,把他沒有任何威懾力的冷臉戳的一鼓一鼓的,她笑得更開心了,“我白天真的沒生你氣。”
“我知道。”黃鼠狼精努力忽視嘴邊的手指,讓自己盡量顯得平和一點,“我隻是單純想見見你,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說話了。”
她歪頭:“有嗎?隻有六七年而已吧。”
男人猛然收緊了手臂,不過渾身的攻擊性僅僅流露一瞬便被他盡數收回,緊繃的手臂也再次放松下來,他擡頭與桃花精湊的更近了,兩人鼻尖幾乎相觸。
“六七年已經很多了。”男人向來是悠然自得從容不迫的模樣,此刻竟然難得多了幾分孩子氣的委屈,他小聲抱怨了一句:“我從來沒和小桃分開那麼久過。”
六年的時間對于還是個孩子的鄭烨而言簡直是個可怕的數目,對于桃花精這種活了兩百多歲的小妖精也就不多不少,但如果是柳精黃鼠狼精這種活了上萬年的大妖,應該是一眨眼就過去了吧。
她想了想,認真解答:“可能因為你被女娲娘娘關進了無盡之域。”那裡什麼都沒有,時間流逝肯定要慢一些。
黃鼠狼精依舊不大開心地盯着她瞧,卻很聰明地在她感到不耐煩的前一刻收回了自己的怨念,笑眯眯地探頭與她貼了一下鼻尖,語調很溫柔地問:“小桃方才在想誰呀?”
桃花精才不會說,這個小氣鬼妖精一直很讨厭鄭岚,她可不想大半夜與他吵架,坐在男人手臂上踢了踢他硬邦邦的小腹,“快點放我下來了!”
幾乎是在她開口的一瞬間,男人就迅速把她放在了地上,并且很羞惱地擡袖擋了一下臉:“不許這樣踢别人!”
她在腦中确認了一下男人方才脫口而出的是“别人”不是“我”,一時不知是該驚訝自私的黃鼠狼精竟然會關心别人了,還是該關心自己是不是真的把他踢疼了。
畢竟不止一個人說過她力氣很大了。
桃花精下意識伸手就要去幫捂着眼的黃鼠狼精揉一揉傷處,結果還沒碰到,男人就大叫一聲跳開了,做出一個雙手抱着大臂的奇怪動作滿臉不可置信看過來,“你你你你啊啊啊受不了了!小桃真是個笨蛋!”
不等女孩因為被說了笨蛋而生氣跳腳,他短短須臾就在腦中給自己做了千百次思想鬥争,最後幹脆心一狠大步流星走過去,抓住女孩的手就往自己腹部随便揉了揉,然後趕緊放開,“好啦我沒事!不要再關注這個了!對了,我再強調一遍哦小桃,除了我絕對不可以摸别的人這裡,絕對——不行!”
桃花精像看傻子一樣看着男人,滿臉不理解,翻了個白眼:“你真是越來越奇怪了。”她嚴重懷疑黃鼠狼精是不是在無盡之域遭遇了什麼非人的酷刑,才使得原先蠻正常一個人變得如此莫名其妙,什麼踢人摸人的,他以為誰都跟他一樣那麼壞随意傷害人類呀。
她可是妖界公認的好妖精,絕不會突然給人一腳的——黃鼠狼精和柳精除外!
明天還要和鄭烨一起去外面玩,她現在可謹慎得很,因為怕柳精那個瘋子再做出什麼出其不意的行徑,幹什麼之前都要提前算一算,懶得搭理黃鼠狼精便想要繼續回到樹上,豈料剛剛轉身就被黃鼠狼精從後面抱住了。
“小桃變了好多好多,剛剛小桃躺在樹上,我站在樹下,都要哭了,因為小桃看起來好難過的樣子......是想到了鄭岚嗎?”
桃花精訝異。
男人閉上眼,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從前女孩與那個男人在一起的種種畫面,忌火在胸腔内燃燒,他無法克制自己的恨意:“小桃知道這種感情是不能擁有的吧?在凡間待的越久,我的小桃就越來越古怪,明明以前根本不在意那個叫鄭岚的破男人的呀,為什麼現在又突然為他難過了呢?”
不得不說,黃鼠狼精對她的了解簡直到了她意料不到的程度。
“對,我很難過。可與此同時,我也為學到了後悔、遺憾與不甘這些新的情緒而興奮着,并且——”她拉開箍在腰間的雙臂,轉頭去看男人,目光堅定執着,“我不認為此時此刻的我、懷揣着這種情感的我,是錯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