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精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少男究竟是什麼意思,她茫然擡起頭正好與他對上眼,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燭歌是個很聰明的妖獸,洞察人情,心細如發,他短短幾天就察覺出來桃花精不願意承認的事實——身為妖精的她抗拒妖界的一切。或許因為自身并不是妖精的緣故,又或許妖也有地區的差異,總之少男并未對此表現出什麼異樣的情緒,反而想了個别的辦法想要勸她修行。
他所說的無非是依照惡妖的修行方式提取凡人的精氣,借由此種天地之靈來修補自身,雖說其與靈力本質上無太大差别,都是蘊含在生靈體中的一種力量,可凡人終究與别的花草樹木、日月星辰不同,他們是有靈識的。
但凡有靈識便有情感,有情者必有私心,沒有哪個凡人會心甘情願将自己的精氣分享給無關之物,于是那些通過吸□□氣來增長修為的妖獸變成了惡妖。
讓她想一個無需傷害凡人便能奪走他們體内精氣的辦法,這怎麼可能呢?逆天而行者絕不會有善終,燭歌未免也太看得起她了。
“你可真是夠異想天開的。”桃花精掀開桌上寫着他名字的一張紙,團成團扔遠了,再次看向燭歌的眼神裡多了幾分警惕,“我隻是個籍籍無名的小妖精,不是什麼都會的許願神,你若是不滿于現狀,要麼找處福地洞天腳踏實地修行,要麼就放手一搏做個遺臭萬年的惡妖之王,何必賴在我這裡拐彎抹角尋不正之路呢?”
“那你剛才在想什麼?”燭歌向前逼近一步,灼熱的香甜氣息撲面而來,少男目光随意似的點在她撐在桌子上的那隻手,慢慢吐出質問:“你敢說你剛才沒有心動?”
桃花精愣了一下,随即眼神變得堅定起來,認真點頭,泰然自若:“沒有。”她坦坦蕩蕩直視眸中浮現怒意的少男,“一開始是我理解錯了,所以想了一會,但既然你所說的依舊是利用精氣修煉——這于我而言絕不可能,我不會做女娲娘娘不喜歡的事。”
燭歌一噎,看向女孩的眼神多了審視的味道,似乎在判定她究竟是強壯鎮定還是果真如此,很快确認了是後者,他突然冷靜了下來,面向桃花精的态度終于鄭重起來,“怪不得女娲娘娘喜愛你。”他喃喃自語:“明明你之前也做了許多惹怒她的事......”
他後半句話說的很輕,可現在逐漸恢複的桃花精變得耳聰目明,還是很容易聽到了他話裡的意思。她沒有為此争辯什麼,心中記挂着自己最初理解錯誤的設想,随口糊弄幾句就與少男分離了。
臨走之際,桃花精忽然被一隻柔軟熱乎的手扯住,她回頭看去,便見到漂亮的少男露出微笑,纖長卷翹的淺金色睫毛微微顫動着,猶如彩蝶在輕語。
“還有事嗎?”推開他的沖動霎那間熄滅,目光從他流光溢彩的眉眼下移到粉嫩的唇瓣,他的嘴很小,嘴角就像真的貓兒一樣無意識地向上翹,她蓦地伸手按住一側唇角,扯了扯。
幾乎是在瞬間,少男裸露在外的蜜色肌膚唰一下變得通紅,猛地後退兩步,不可置信捂住嘴巴,耳尖都要冒煙了,“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桃花精撲哧一聲笑出來,覺得少男變紅起來的樣子真好玩,她單手扶着門框笑了好一會,等笑夠了才揮揮手,語調輕快:“我記住了的,你叫燭歌!”
說完,女孩轉身幾步間消失不見,徒留下一隻小貓妖抱頭蹲在地上,默默烤熟自己。
桃花精回到了小世界裡。
這裡風光正好,萬裡晴空,綠浪滾滾,雖還見不得一片桃林,但也有零星幾株長勢極好的桃木在微風中搖曳不息。
在書房裡初初聽到燭歌那一番話時,桃花精出于本能的第一反應是——有沒有可能把精氣轉化為靈力。
無論她私心如何排斥自己的身份,可她終歸是妖精,提到修煉的第一反應也隻會是如何更快更好地吸收靈力。因此在燭歌提出依賴凡人修行時,她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把凡人的精氣轉化為靈力。
凡人之所以不能像神魔妖鬼一樣施展法術,蓋因其體内之精氣與天地靈力相斥,也是因此,支撐他們生命的精氣是有限的,便也不能夠利用它們與外界蘊含靈力之物進行交互。而桃花精這種能夠直接吸收周遭靈力的生靈便能夠利用體内的靈力使外物演變出各種形态,在體内靈力流動于指尖之時,也會有外界的靈力源源不斷流入自身。
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精氣與靈力從來都是毫不相關的。
桃花精垂眸望向一小片池塘裡的景象,黃鼠狼精之前被她打發去了花神廟,不過看樣子他并不是個安分守己的,這幾天又不知道跑哪裡去了。也是,總不會人人都像鄭烨那樣乖巧聽話。
她蹲下身,将兩隻手一齊探入清澈見底的池内,冰涼的水毫無動靜地将雙手包裹,這讓她稍微冷靜下來,此刻再去想這件事不免也有些好笑自己的異想天開。
桃花精就保持這樣的動作整整三十六個時辰,三十六個時辰,三天三夜,肥沃的綠草漸漸衰敗了,天空好像吸走了地面的顔色變得混沌模糊,稍稍展露的幾株桃木也不知是在什麼時候被風吹斷了。
“抱歉,不知道你想要什麼,隻能把自己還有的給你了,但願能不叫你過分艱辛。”她漠然從渾濁不堪的池水中抽離雙手,回到了凡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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