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鼠狼精手下微微用力,卻又立馬在女孩皺眉的前一刻卸去所有力氣,隻是情難自抑地将靈力彙于指尖一點,然後輕柔地點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發,将靈力源源不斷送去她那裡,“可惜啊......有些事,就算聰明如小桃,恐怕也不能理解吧。”
話音剛落,桃花精便感覺到一股沉重的妖氣瞬間籠罩了整個巷子。她猛地回頭,便見月色徹底被無邊的黑暗吞噬,猩紅的單隻眼眸陡然于空中睜開,一隻龐然大物撕裂眼珠,嘶吼着從大眼中爬出來。
那是一隻她從未見過的妖獸,身形高大,毛發如夜色般漆黑,四肢踏地時發出沉悶的低響,仿佛踩踏在時間的縫隙裡,頃刻間便來到了她的面前。
它的眼睛幽黑深邃,又泛着惡心的猩紅色,宛如兩顆燃燒的黑曜石,深不見底地望向她。下一瞬,那隻妖獸猛地踏前一步,龐大的妖氣如潮水般席卷而來,桃花精隻覺腦海一陣暈眩,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她努力睜大雙眼,想要看清黃鼠狼精的臉,卻隻覺得眼前遠遠近近迷幻非常,耳邊最後一句分不清究竟是男人溫柔的低語還是妖獸可怖的怒吼:
“快點踏上你的應走之路吧,花神大人。”
***
桃花精做了一個夢。
夢裡是椿璇死時的場景。
那天是陶麗绾臨盆,雨下的很大,雷聲也很可怕。
桃花精吓得跪在女人床邊不停地哭,她緊緊攥住女人細瘦到幾乎全是骨頭的手,一遍又一遍抖着聲音安慰說椿璇馬上就請産婆回來了,不斷在心裡祈禱千萬不要有事,一定一定要順順利利的。
産婆飛奔進來後讓她趕緊幫忙準備熱水打下手,她慌慌忙忙點頭,連滾帶爬跑去廚房燒水,由于太害怕以至于完全沒意識到一旁奇奇怪怪的椿璇。
陶麗绾順利生下一個女兒後,她喜不自勝,抱着那個小小的嬰孩又哭又笑,守在床邊照顧了這對虛弱的母女三天三夜。
在第三天晚上,和陶麗绾一起把孩子哄睡着後,女人讓她把椿璇叫進來。也是在這個時候,桃花精才反應過來這三天來完全沒看到椿璇的蹤影。
于是當她後知後覺跑出去,喊破了嗓子,跑爛了雙腳,終于找到椿璇時,看到的是女人被懸挂在城門口血淋淋的頭顱。
努力從亂葬崗裡扒拉出來椿璇的屍身,她用力把一半的桃枝插進斷了頭的脖子裡,又把從城門口偷走的頭按上去,一遍又一遍對着斷裂處施法。
不知道究竟過去了多少個日夜,靈力被榨得一滴也不剩的桃花精抱着腐臭的屍體徹底昏死過去。
再次醒過來是被晃個不停的馬車給搖醒的,睜開眼見到的就是陶麗绾溫柔的面龐。
原來她正躺在陶麗绾腿上。
桃花精什麼都沒有說,隻是抱住女人的腰放聲痛哭。
陶麗绾也什麼都沒有問,隻是輕輕摸着她的頭發,說一起去東河郡好不好,說去了那裡可以不可以繼續保護她,還說——
“我們一起死在東河郡吧。”
桃花精猛然驚醒,意識漸漸從迷惘中清醒過來,眼神聚焦完成後措不及防對上一雙狡黠的眸子,眸子的主人笑着說:“喂,我說,我們一起死在東河郡好嗎?”
噩夢與現實在這一刻重疊,她失聲尖叫,一把推開女孩從床上坐起來,瞪着眼睛驚疑不定觀察四周的環境。
月白紗帳罩住她所在的柔軟床榻,被她粗暴推開的女孩跌倒在地上也不生氣,而是直接就地盤腿而坐,笑吟吟托腮看她。不遠處的茜紗窗下有一方繡繃架着未完工的桃林春燕圖,春燕黑漆漆一團宛若一塊墨撒上去,反而是成片的桃花林宛若粉浪疊疊,栩栩如生。
忽有穿堂風吹過,驚動了床頭的鹦鹉,鹦鹉頓時用它尖銳刺耳的聲音大叫着:“殺了花绮英!殺了花绮英!”
刹那間冷汗跑遍全身,桃花精呼吸逐漸加重,雙手用力攥緊手下光滑柔軟的被褥,恐懼地望着前方地面。
那個坐在地上笑容詭異的女孩,和當朝太後長得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