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叙音靠在封策懷裡,搖搖頭。
“師兄,我犯下了一個不可能被原諒的錯。”
封策這回沒說話。
言多必失,不要回答一個正處于悲傷情緒的人的話。
勸是沒有用的,這需要她自己去領悟。
封策抱緊了何叙音,不讓她掉下來。
“想不想吃什麼?”
封策有一句沒一句的和她搭話,但是何叙音都沒有回複。
寒風蕭瑟,大雪紛飛,路燈讓雪花有了軌迹,落在地面漸漸積起厚度。
祁夜聆感覺有點惡心反胃,回到房間之後,沖進衛生間就開始吐。
嘔吐聲從衛生間傳來,聽的人心都在顫抖。房間裡的暖氣很足,可即使是這樣,寒霜還是覺得很冷。
眼眶酸酸的,寒霜吸了吸鼻子,拿了水進了衛生間。
祁夜聆趴在馬桶旁,額頭抵着馬桶邊緣,無力的癱坐在地上,粗喘着氣。
空氣裡彌漫着怪異的味道,祁夜聆聽到寒霜進來了,努力擡了擡手,按下了沖水鍵。
那味道其實并不大,大概是她沒吃什麼東西的原因,喝了很多酒,還有一些酒味。
寒霜走過去,把水遞給祁夜聆。
“抱歉,讓你看到這麼不幹淨的一幕。”
祁夜聆嘴角勾了勾,但那笑容實在稱不上好看,眼眶很紅,整個人都很憔悴。
寒霜蹲下來,與她平時,盯着那雙滿是苦澀的眼睛,突然笑了一下。
“這有什麼的,我滿身是垃圾的時候你不也抱我回家洗澡了嗎?”
那個才是真正的肮髒。
滿身的味道令她作嘔,湯水與爛水果發酵在一起,垃圾的碎片夾在頭發和衣服裡,身上滿是污穢,比乞丐還要髒。
祁夜聆呼吸一滞,眼中蓄了淚。
“對不起……”
她哽咽着,因為剛剛嘔吐過,喉嚨被胃酸傷到,聲音不太好聽,卻無比讓人心疼。
寒霜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道歉。
“怎麼啦?”
寒霜故作輕松,擡手幫她理了理頭發,把耳飾拿了下來。
可是她顫抖的雙手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祁夜聆陷入了自責的漩渦,被吞噬,被撕碎,然後組成了前世的那個她。
“對不起……”
祁夜聆将自己縮起來,頭埋進膝蓋,抱緊了自己。
空氣漸漸稀薄,寒霜隻感覺心中有一塊巨大無比的石頭壓着她,沒有一絲空隙。
呼吸的權力被剝奪,等待的隻剩下死亡。
寒霜用力抱緊祁夜聆,“沒事……沒關系……”她試圖安慰她,但不知道真正安慰的是誰。
是自己?還是她?
寒霜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兩年的地獄生活讓她麻木,感覺不到溫暖,祁夜聆是她最後的光,可是這束光的源頭竟是霸淩者的後盾。
寒霜明白的,這不怪祁夜聆。
但祁夜聆沒辦法原諒自己。
好冷……好冷……
釋懷這個字需要用一生來做到。
寒霜扶着祁夜聆回到了床上,祁夜聆沉默着,擡頭看她。
“霜霜,你現在……想要什麼?”
她乞求一般的看着她,那雙深情潋滟的桃花眼此刻更加勾人心魄,寒霜頓時感覺一陣悸動,但不知是因為什麼。
“阿聆?”
寒霜疑惑地問。
祁夜聆咽了咽口水,握住寒霜的手,放在心口。
“我答應你,以後隻要你需要我,我就一定會站在你身邊,無論什麼事情,我都能為你做。”
她求一個彌補的機會,可是祁夜聆知道,無論什麼都不可能彌補寒霜的失去。
寒霜沉默着,她試圖從祁夜聆的眼睛裡看到些什麼,那雙青色的眼眸裡,她看不清的看不懂的東西有好多好多,她根本沒辦法将這些歸結成什麼。
寒霜不想要求祁夜聆為自己做什麼,她不需要那被束縛住的陪伴,如果不是祁夜聆心甘情願的,那就算得到了也不是她想要的。
兩情相悅?
寒霜知道,強扭的瓜不甜。
可是她什麼都沒有。
一顆小小的種子,在此刻種在了心底最深處。
“阿聆,沒關系的。”
寒霜搖搖頭,輕輕抱住了她。
祁夜聆咬着嘴唇,力道之大,被咬的地方的周圍都開始泛白。
寒霜明白的,她太能理解這種感受了。
因為自己付出的太多,對方就會因為愧疚而将自己擺在下位者的位置,乞求對方提出一點什麼要求,以此來平衡自己心裡的愧疚。
寒霜眸子晦暗不明,輕輕的笑了一下。
她從來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隻是曾經習慣了孤獨,習慣了身處黑暗的那種感覺,便養成了那樣溫和怯懦的性子,但是黑暗入侵了靈魂,她太渴望一個人的溫暖,所以當這個人出現的時候,她也會用盡手段來抓住。
祁夜聆抱着寒霜,卻不知她心中所想,隻想盡可能的彌補她。
兩年霸淩,痛失親骨。
單是看這四個字,都能想象到她有多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