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晚兒趁着大家沒有注意他們時,輕輕的拽了下沈伯棠的袖口,微側過身,沈伯棠頗為配合的湊過來半個耳朵,“我得在十點半之前趕回學校,不然可就回不去了。”
沈伯棠看了眼就要坐不住的雲晚兒,難為她這種酒局能撐到現在了,“嗯,這就送你回去。”
離開包廂後,雲晚兒感覺整個世界都清靜了。她有意跟在沈伯棠身後,聽着他跟陳叔打電話,讓他把車開過來。
這時方紹鈞又追了出來,給沈伯棠遞了根煙,随後看了眼雲晚兒,四目相對,還沒等對方開口,隻聽她先說道:“你們有事先聊,我在前邊等你。”
這話是像是對方紹鈞說,又是在對沈伯棠說。沈伯棠深吸了口煙,透過白色煙霧半眯着眼深深的看向雲晚兒。小姑娘好像乖得很。
沈伯棠和方紹鈞并沒有交談很久,臨走時,雲晚兒看到方紹鈞給他招了招手,她也禮貌的回應了一下,便看到沈伯棠正邁步向她走來。
他們一前一後走在庭院的白色鵝卵石上,雲晚兒聽着風吹在竹子上發出簌簌的聲響,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走路。
“咚”的一聲,雲晚兒一頭撞在了實處。她吃痛揉了揉頭,擡眼有些嗔怪地看向沈伯棠。
“走路不擡頭,下次可是真撞柱子上了。”沈伯棠邊說邊把手臂上搭着的外套披到雲晚兒身上。“你穿太少,山上夜裡涼。”
“謝謝......沈總。”雲晚兒緊了緊外套,躲開沈伯棠的視線。
沈伯棠放慢腳步,和雲晚兒并肩走着。他垂眸看了眼身旁的人,眸色裡隐藏着說不清的情緒。許久,雲晚兒聽見他說:“你我之間,說話不必如此。”
雲晚兒靜靜地看着沈伯棠,月色下他的側臉被額前的碎發遮擋着看不真切,身上還投射着湖面上的波光,随着波動輕輕蕩漾。不知怎的,她竟覺得這氛圍略顯暧昧。
“算起來我們不過是兩面之緣,我該這樣稱呼您。”雲晚兒鄭重其事地說。這話不隻是說給沈伯棠的,更像是說給她自己的,提醒她時刻不要越矩。
沈伯棠轉頭看向她,仔細端詳着,一副要把她看穿的架勢。
“我也有名有姓,介紹下,沈伯棠。”沈伯棠頗有些一本正經,作勢伸出手來,要與她交握。
雲晚兒自然能感受到頭頂那股強烈的目光仿佛要把她整個人刺穿,她調整了幾下呼吸,故作輕松的從他的外套裡伸出手來,隻淺嘗辄止的虛握了下。
沈伯棠的目光落在她那白皙修長的手上,許是今晚的月亮太亮,他隻感覺那抹白格外刺眼。他下意識的挑了下眉,從褲子裡掏出煙盒,剛想拿出來一支,将其點燃,頓了下又将煙盒揣回了口袋裡。
感受到雲晚兒疑惑的眼神,他解釋道:“怕你介意。”此刻,沈伯棠正一寸不錯專注的看着她。
雲晚兒張了張嘴想要說句什麼,又覺得好似不太妥帖,她驚歎眼前這個男人的觀察力。最後隻小聲的說了句:“我其實還好......”
早已等在院門口的陳述,眼看着自家老闆和雲晚兒走出來,忙下來打開車門。
“陳叔,先送雲小姐回學校。”沈伯棠開口說道。
“好的,沈總。”陳述從後視鏡看了眼兩人,回答道。
雲晚兒聽見沈伯棠喚她“雲小姐”,不知怎麼的,她突然就想到了《傾城之戀》裡那句:你是醫我的藥。
路上,雲晚兒看着窗外過樹穿花,風輕輕的吹起她的長發,她閉上眼,深吸了口氣,感受到獨屬于春天草木生長的氣味。
沈伯棠用手撐着頭,饒有興緻地看着雲晚兒,風把她的頭發吹得淩亂,她也不管不顧,任由他們随風散着。那股清甜的海棠香氣順着風,再次飄進沈伯棠的鼻子。
“上次的事謝謝您,不知沈先生這次叫我來是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嗎?”雲晚兒回過頭望向沈伯棠,她覺得有些事有必要說清楚,于是鼓起勇氣問他,卻正好與他過于直白的視線撞了個滿懷。她聽見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用力的跳動着。
“不必謝我,春桃美術館裡那幅《春日海棠》,因你才拿到的。是我該請你吃頓飯。”沈伯棠随口胡說起來,他是真怕小姑娘覺得還不起人情。不過他說的也沒錯,如果不是因為她站在那幅畫下,他也不會臨時起意要了那幅畫。
聽聽這是什麼話?雲晚兒頓感離譜,她有多大的臉面,估計連那幅《春日海棠》的畫框都比不得。但是從他嘴裡說出來,即使再荒誕都将使一切變得合理。
雲晚兒到校門口時,門衛保安正在準備關門。車剛停穩,雲晚兒趕忙下車,沖着保安大爺擺擺手說:“大爺,等我一下,我說句話就進去。”
于是又轉過身走回車邊,沈伯棠已經走下了車,靜靜地看着她。
雲晚兒覺得她有點承受不住他的目光,太深沉也太執着。她怕一不小心掉進那無盡的星空裡。
“謝謝沈先生送我回來,給您的衣服。”雲晚兒欲将衣服脫下,被沈伯棠搶先按住了。
“無妨,穿着吧。”沈伯棠說道。
雲晚兒看着沈伯棠,又低頭看了眼那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掌。她想着,他們之間應該不會再有聯系了,又何必多一個打擾人家的理由呢。
沈伯棠看着她那雙睫毛撲閃着,像極了兩隻靈動的蝴蝶。
雲晚兒将手放到沈伯棠的小臂上輕輕一推,把披在身上的衣服拿下來,對折了一下順勢放到了沈伯棠那隻小臂上。
“我年紀輕輕的還不至于這麼柔弱,您日理萬機的才是要照顧好身體。”雲晚兒看着沈伯棠說。
聽到這句話,沈伯棠開懷笑了起來。他向雲晚兒揮了揮手,“去吧,早點休息。”
雲晚兒點了點頭,又向陳述說了句:“辛苦陳叔把我送回來。”才急忙小跑進學校。
沈伯棠望着雲晚兒遠去的身影笑着搖了搖頭,轉身上了車。
“雲小姐很是知禮數的。”陳述在前面開口說道。
“你沒聽見呢,小姑娘說我年紀大呢。”沈伯棠望着窗外頗有些無奈。
“雲小姐年輕漂亮,最重要的是懂分寸會做事,是挺招人喜歡的。”陳述說着瞄了眼後座的老闆。
“你是沒見今天小姑娘在酒局上,都能和方紹鈞來幾個回合了。”沈伯棠說到這裡像是想到了什麼,笑了笑。
方紹鈞也算是沈伯棠見過為人處事圓滑過甚的人了,能和他來幾個回合還能占個上風的實屬是不多。
“沈總和雲小姐待在一起看起來輕松了不少,笑容也變多了。”陳述這話是在感歎,沈伯棠這些年來一心撲在工作上,每天穿梭于各種會議和應酬,如同一個不斷被鞭打的陀螺般。
剛才站在門口那開懷大笑,讓陳述印象深刻,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老闆這麼開心了。
沈伯棠想起雲晚兒剛才在車上探頭往外看的模樣,那被風吹散的長發,此刻仿佛盡數将他的心髒裹挾,他想,這是個要人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