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把裡衣再脫些下來,肩膀和手臂的部分本殿塗不到。”
“殿下,好殿下,要不臣自己來吧……倘若被人看到,臣怕是明天就要受天雷刑罰了……”
“他們都守在扶胥那裡,沒人跟着本殿來,你放心。”
“那您稍微輕一點……”
被九昭粗手笨腳地揉按幾次,原本咬牙忍耐的朱映禁不住嘶痛出聲。
“沒、沒事吧?那本殿輕些——”
初次塗藥的九昭一時看臉,一時看傷,隻恨不能多長幾隻眼睛,把朱映密不透風地圍起來。
塗到鎖骨上的鞭痕時,她猛地站起踩住了自己的裙擺,差點将朱映撲倒在床。
她手忙腳亂的模樣,平添幾分拙稚的嬌憨。
朱映看在眼裡,又好笑又局促之餘,難捱的痛楚倒是好受了幾分。
還是個赤子心腸的孩子。
幾萬年來,作為父親的神帝經常缺席,她一路跌跌撞撞至今,性格的缺陷總得有人去包容。
這樣想,朱映内心最後一點怒其不争的情緒也消散了。
他望着向來高傲的九昭,低頭塗藥時露出的毛茸茸發旋,唇角不自覺勾起。
“其實本殿已經有很多年沒有懲罰過你。”
感受着兩道目光,九昭低聲說道。
朱映輕輕回應:“臣明白,殿下一向偏袒自己人,這次是臣的錯,錯在沒聽殿下的話。”
九昭被哄好得很快,皺起小巧鼻尖,撇了撇嘴:“你明白就好,下次不許這樣。”
“嗯!”
朱映用力點頭。
彼此又靜默少頃,九昭的手指撫上他胸口被鞭出的傷痕,緩緩道:“接下來的日子,你好好休息,不用着急侍奉,待傷好全了再回到本殿身邊……以後,我不會再打你了。”
他們共享着平等而溫情的時刻。
最後那句保證,九昭用“我”代替“本殿”,更像是朋友之間的許諾。
朱映的心髒和眉峰一起動了動。
他意識到這種時候,更應該說些什麼來回饋九昭的親近。
隻是九昭挂在縧帶上的傳音玉牌突然閃爍起來。
緊接着,绛玉急促的話音從玉牌中傳出:“殿下殿下不好了!扶胥上神不聽奴婢們的勸告,一醒就要返回辟蒙宮,他動用了神力,腹部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您快來側殿勸勸上神吧!”
“……不省心的東西。”
九昭斥罵一句,眉毛緊緊攏在一處。
藥才塗了一半,她不得不走。
朱映也不阻攔,施術清潔幹淨她的雙手,最後着意添上一句:“受傷之人時常需要忍受痛苦,心緒波動較大也是事出有因,殿下是三清天的儲君,寬和大度,自然不會跟扶胥上神計較。”
耳畔滑入懇切言辭,九昭看着朱映,别扭道:“本殿知曉。”
……
九昭匆匆趕到側殿,扶胥被迫靠坐在床上,剛站起身,又被女婢醫官合力按下。
“上神,在腹部傷口轉好前,您可萬萬不能再動用神力啊!”
“不用神力,那本神用腳走回辟蒙宮中總可以。”
“您的内傷這般嚴重,應以靜修為上,大幅度的行走站立都不行啊上神——”
“本神的傷勢本神心裡清楚,就算真出了什麼意外,也怪不到你的頭上。”
“上神——”
九昭看到扶胥固執己見的模樣就心煩,心煩之下,她自掌中凝出打神鞭。
附着在長鞭周圍的仙光刺痛殿内所有人的眼,扶胥仍依靠床頭沒做出反應,那正在規勸扶胥的醫官們,瞬間嘩啦啦跪了滿地:“殿下,可不能再鞭打上神了,他真的承受不住!”
“讓開,聒噪什麼?常曦殿幾時輪到你們做主了?”
九昭柳眉一挑,将掙紮着過來要抱住她小腿的醫院一腳踢開。
被層層人牆攔着,她不便靠近扶胥,于是側轉手腕,将打神鞭用力擲了過去。
“不——”
要不要擋在上神面前?
難道今天就要因公殉職了嗎?
長鞭化成一道光束,越來越近的刹那,醫官們的腦海統一浮現出這兩個緻命問題。
沒等他們做出決定,目标距離将至,那淩厲的鞭風又倏忽柔和起來。
唰唰唰!
長鞭圍繞扶胥病弱的身軀轉了三圈,将他和床靠結結實實捆綁在一起。
為了防止他施術反抗,幹脆手臂也緊緊束起。
像是尖叫的公雞被掐住脖子,殿内登時鴉雀無聲。
哀求還梗塞在喉嚨中,醫官們各自瞪圓或大或小的眼睛。
……殿下這、這又是什麼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