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這麼麻煩,”真人努力嗅聞空氣中似有若無的血腥味,他陶醉地閉上雙眼,說:“讓我去把她抓過來吧,這些血不就取之不盡嗎?”
哪怕空氣中血液氣息再稀薄,他也能感受到磅礴的力量。真人喉結滾動,再睜開眼時,異色的瞳孔充斥着膨脹的欲念。
男人抱着手,看着他這幅樣子,調侃地說:“看到這些咒靈的下場,你還敢接近她?”
真人看都沒看那灘血肉,不屑地說:“這些算什麼咒靈.....這是一群混沌的雜交産物而已。”
這些東西是實體化後産生異變的咒靈,破壞力更上一層樓,并且擁有極強的破壞欲。
到現在為止,真人仍舊不清楚眼前這個男人是怎麼把咒靈轉化成這個樣子的,咒靈的氣息變得駁雜惡心,讓他聞了作嘔。
“她現在被東京咒高的那群一年級們保護得很緊,到時候别把五條悟引出來了。”
锃亮的玻璃倒映出一雙細長的紫色眼睛,單側邊的劉海垂下,額頭橫貫一條縫合線。
如果五條悟看到這張臉,一定會陷入愣怔。這是他的摯友,半年前死亡,由他親自動手。
夏油傑看着鏡子裡的人,沖他露出一個微笑:“我現在可不想和他見面。”
真人無視他的話,還在想着心心念念的海月千鈴。
“她不是也要參加藤苑山莊的拍賣會嗎,提前把那群學生支開就行。”
......
“欸?讓我們都出去做任務,那誰來保護千鈴小姐啊?”釘崎野薔薇聽清電話對面的通知,驚訝地睜大眼睛。
虎杖悠仁和伏黑惠聞言,紛紛湊過去,釘崎野薔薇默契地打開免提。
伊地知潔高的聲音十分無奈:“這次是指名任務,要求你們去少年院調查。”
事已至此,釘崎野薔薇隻能罵罵咧咧地接受這個任務。
好在這這是短期任務,他們頂多花一天時間就能結束。
海月山莊周圍設置了陣法,尋常咒靈根本無法近身。和千鈴小姐相處的兩個月以來,除了他們外出遊樂園玩耍的那一次,其餘時間待在山莊的時候無事發生。
千鈴小姐隻要好好待在山莊就不會有事。
“事情就是這樣。”
伏黑惠說完來龍去脈,叮囑說:“千鈴小姐,我還會安排玉犬在你身邊,所以請放心。”
黑色的玉犬“汪汪”叫了幾聲,興奮地圍着千鈴打轉。
千鈴坐在輪椅上,看着釘崎怒氣十足地抱怨咒術高層沒事找事,虎杖悠仁歎氣應和,而最成熟的伏黑惠還在和她說注意事項。
最後虎杖問:“千鈴小姐,你有什麼想要的嗎?我們正好出去可以給你買诶。”
千鈴帶着淺笑,說:“不用了。”
釘崎問:“真的不用嗎,你不是喜歡七遷居的關東煮嗎,我們可以給你帶一份。”
千鈴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七遷居?”
七遷居是她就讀的國小附近的一家甜品店,并不出名;而且她一般不怎麼表達自己的喜好,釘崎居然精确地說出“七遷居關東煮”,這讓千鈴有些錯愕。
虎杖悠仁自然而然地說:“我們問宮山婆婆的,平時千鈴小姐那麼照顧我們的喜好,我們當然也要禮尚往來啦。”
千鈴彎起眉眼,難得笑容裡沒有疲倦隻有溫柔。她雖然看不見玉犬,但還是向空中探出一隻手,玉犬搖着尾巴,自動把腦袋湊上去。
清風恰好吹入卧室,鑽入手掌底下,仿佛一叢叢毛茸茸的狗尾巴草。
千鈴輕輕撫摸這陣風,溫柔地說:“十分感謝你們記挂着我。”
“但你們離開學校太久了,這次完成任務就回去吧,不用再回海月山莊了。”
這句話猶如驚雷乍響,三名學生猛地雙眼睜大,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為什麼?!”釘崎大腦宕機,不明白千鈴會突兀地結束這個長期任務。
明明這段時間他們相處得非常好,哪怕是前幾天也沒有什麼龃龉,為什麼千鈴忽然以一種委婉的方式趕他們回去。
伏黑惠皺着眉頭,務實地問:“那誰來保護你?”
千鈴風輕雲淡,并不在意這件事:“看大人怎麼安排了。”
這句話從千鈴的嘴裡說出的,多少讓人有些恍惚。
虎杖悠仁他們總會下意識認為她是長輩——畢竟她總用一種包容、周全的态度和他們相處,比起早熟的同齡人,她更像是少年老成的大姐姐。
釘崎野薔薇此時意識到,海月千鈴不過是比他們大一兩歲,剛剛成年的女孩而已。
哪怕時千鈴主動結束了任務,依舊把他們當做朋友,又心平氣和地聊了很久。
直到伊地知潔高再度打電話過來,說他已經到了正門,幾人隻能依依不舍地道别。
千鈴堅持要送他們離開,一路從二樓到客廳大門。
釘崎野薔薇還是不理解:“為什麼要突然解除任務呢?”
千鈴停下輪椅,不答反問:“你們總不能在我這裡待到天長地久吧?”
她側頭看向正門,就在前方幾百米的距離。千鈴歎了一口氣,表示太遠了她就懶得過去了,在這裡目送他們就行。
三人:“......”
千鈴小姐還是這麼懶啊。
“我送你們到正門吧。”
三人扭頭一看,宮山婆婆遠遠開着觀光車過來了。
她這個年齡依然耳聰目明,聽到了千鈴的懶言懶語。宮山婆婆停下車,流露不贊同的神色:“小小姐,你應該多鍛煉鍛煉。”
千鈴充耳不聞,讓人打包了一堆東西塞到車後座,聲稱這是“海月山莊土特産”。
當三人坐上觀光車的那一刻,車身都沉沉往後墜。
“......”
.
車子離正門越來越近,離千鈴越來越遠。釘崎野薔薇回過頭,看見千鈴小姐還站在原地目送他們。
她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後被道路正中央的華美噴泉徹底遮住,再也見不着了。
釘崎野薔薇怅然地回過頭,這段日子美好得像一場夢。
好在還有懷裡沉甸甸的土特産提醒她這是真的。
“對了,”正在開車的宮山婆婆忽然開口問道,“我給小姐的藥片怎麼好像少了一片。”
伏黑惠的心髒忽的停跳一拍,原本放松的雙手猛然攥緊,然而臉上卻不動聲色,身旁的釘崎和虎杖連呼吸都靜止了。
宮山婆婆沒有回頭,後視鏡倒映出這位白發老人的臉龐,她的神情十分平靜,問:
“你們有看到嗎?”
虎杖三人心中警鈴大作,宮山管家這副表情可不像單純的詢問啊。
他們瘋狂思考此時該說些什麼,然而越着急腦子越亂,不同時空的畫面接二連三蹦出。一時間是宮山婆婆給千鈴小姐喂藥的場景,一時間又是他們在綠色爬山虎前,把藥物交到五條悟手裡。
五條悟說:【不要讓他們發現。】
啊,我到底要說些什麼?死嘴!
三人雙手握緊,噤聲不語。
“嘎吱——”
車子緩緩停下。
到正門了。
老人又恢複那副和藹的樣子,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回過身子,笑眯眯地說:“很開心你們能在海月山莊過得愉快。”
.
随着黑色轎車的啟動,海月山莊被甩在身後。
三名學生不約而同地回過頭,看着山莊離他們越來越遠,它還是那樣氣派,在太陽底下熠熠生輝。
但是陽光太晃眼,這片土地又太過寬廣,使他們看不清海月山莊的全貌。
虎杖悠仁打了一個寒顫,想起離去前,他坐在觀光車後座看了千鈴小姐最後一眼。
她周圍圍着一群傭人,傭人們統一穿着黑色的制服,如同漆黑的潮水漲了上來,若有若無的視線全都落在海月千鈴身上。
像極了那天早上包圍着千鈴的謊言。
千鈴小姐穿着白色的睡裙,面無表情地目送他們遠去。
行駛在中央大道的觀光車越開越遠,千鈴在虎杖的視線中漸漸縮小,直至車子開過了道路上的噴泉。
中央大道的噴泉太過龐大華麗,徹底淹沒了海月千鈴,他們再也看不到千鈴的身影。
轎車車廂沒有人說話,不愛講話的伏黑惠就算了,平日叽叽喳喳的虎杖悠仁和釘崎野薔薇也是保持沉默,難得清靜的伊地知潔高甚至不太适應。
轎車越開越遠,最終離開了這片别墅區。
終于,五條老師出聲了,打破這片沉寂,他語調輕快地說:“怎麼了,這麼讨厭這次任務嗎?”
虎杖悠仁愁眉苦臉:“不是......,五條老師,你知道千鈴小姐結束任務了嗎?我有些擔心她,雖然她本身有很多秘密,可她是一個很好的人,我感覺她身邊的人......”
虎杖悠仁話還沒說完,五條悟出聲打斷他:“我知道。”
釘崎和伏黑惠不約而同看過去,臉上的神情和虎杖悠仁如出一轍,他們心裡想的大概都是一樣的。
“我知道你們擔心她,”墨鏡底下的藍色眼睛靜靜地看着他們,語氣柔和:“放心吧,你要相信她有一個好哥哥。”
虎杖悠仁想起千鈴失去理智的那一晚,海月豐源被咬得鮮血淋漓,卻堅定地抱着她。
想到這裡,他歎了一口氣,最後怅然地問:“五條老師,我們後面還能再見到千鈴小姐嗎?”
五條悟笑眯眯地說:“當然可以了,你們是朋友,不是嗎?”
手機叮咚聲忽然響起,他瞥了一眼蹦出來的消息彈窗:
【你要藤苑山莊拍賣會的邀請函?可以,你什麼時候方便過來拿。】
——海月豐源。
五條悟摁下熄屏鍵,眼含笑意繼續安慰學生們,語調微微上揚。
“分離的好友最後都能重逢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