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到我家去。”

他擦掉頭上的虛汗，把文件包扔進車後座，天開始下一些濛濛細雨，視線變得模糊，彼得在車内聞到一股在消毒水掩蓋下的血腥味。

維克托的公寓在艾瑞公寓附近，他們住在富人區，艾瑞被燒毀的公寓有巨額保險，事故後，有人懷疑維克托為了天價賠償虐待、遺棄米蘭達。

就是親兄弟，在利益面前都會打得頭破血流。

更何況艾瑞死了。

這些财産就落到了他一個人身上。

從維克托的公寓往外看，似乎可以看到艾瑞當年被炸的那間公寓，灰蒙蒙的霧萦繞在大樓中央，就像當年黑煙從那裡面冉冉上升。

維克托雙手交叉着，“我知道你找我幹什麼。”

他繼續自顧自地說：“我現在已經不指望見到他了，你聽了其他人的故事，不如來聽聽我的故事？”

維克托出生在一個貧窮的家庭，父親長年累月在監獄度過，母親又染上了吸du酗酒的毛病，每天都毆打自己的孩子。

艾瑞作為家裡最大的男孩，小小年紀就出去打工，當然沒人會要這麼小的男孩，可他長得不像小孩，隻能去搬那些磚塊，就算是手搬出滿手的泡，那個嚼着煙頭的男人隻肯給10美元，或者更少，可是隻要能掙錢的活，其他人不幹的，他都會去幹，他是這個家的支柱，是那個缺失的父親。

他不肯去讀書，因為教育的開銷太大，而且他們在這個窮得要死的地方更本沒有出路，他隻能拼命打工攢錢離開，可每次母親都會偷掉他的錢，讓他所有的努力都白費。

你以為他絕望了嗎，沒有，他找到一份更辛苦的工作，那段日子家裡生活好了起來，他們的晚餐再也不是餐館客人吃剩下的剩菜，他們開始有幾件看得過去的衣服。維克托知道他在幹一些違法的事，可他不能責問他，家裡的一切都是艾瑞一個人頂起來的，人快要餓死的時候，還要去在乎什麼尊嚴道德呢？

維克托在艾瑞回來後，默默地幫他擦身上那些紅的青的傷口，艾瑞讓他保密，其他人什麼都不需要知道，隻要這麼活着就好，艾瑞有時候會笑着說一些絕望的話，要是就這麼死掉也好，就不會那麼痛苦了。維克托悄悄出去打工，卻被艾瑞打得鼻青臉腫，他說這些髒活有一個人做就可以了，他應該去讀書，去大學，隻有這樣才能改變命運。

而他，已經沒有希望可言了。

希望弟弟變好的執念，作為一個家裡唯一能夠擔當得起責任的長子，艾瑞身上肩負了太多，他明明可以撇下這個爛透的家庭一走了之，可他沒有，就連那個神經質的母親他都照顧得很好，甚至忘了那些打在他身體上的痛。

直到母親把安眠藥喂給年幼的妹妹，艾瑞那天還因為多得了一筆小費買了一個昂貴的蛋糕，一打開門就發現瘋瘋癫癫的母親抱着妹妹僵硬的身體坐在地上，“你這下終于安靜了。”

艾瑞很快從麻木變成憤怒，他掐着母親的脖子，把怒意全部發在她身上，“我做了這麼多，你怎麼總是不滿意呢！你連孩子都不放過嗎？她是你女兒啊！我也是你的兒子呢，你為什麼要傷害我們呢？如果一開始就是這樣，為什麼要跟那個男人生下我們？！”

維克托把失去理智的艾瑞喚醒，之後母親因為過失傷害自己孩子和父親團聚，艾瑞消沉了一段時間，又到了抉擇的時刻，維克托始終認為離開這個家，艾瑞能過得更好，可他始終沒有把他扔掉。維克托說從今以後，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相依為命了。

時間來到二十年後，這時他們已經修複好童年創傷，艾瑞的事業有些起色，可那些都是灰色交易，他用這些累積的錢送維克托上大學，而他遇到了自己相守一生的妻子，生下了米蘭達。

可後來他那些生意被人攪黃，他不斷地借錢彌補窟窿，要知道他是一個負責的人，他不可能看着自己的手下一無所有，童年的生活實在讓他們太痛了，他甯願自己去死也不願意回到從前。

他這一塊肥肉被弗萊徹這樣的金融中介盯上，他們總有辦法搞出更多的錢讓他下定新的賭注，結果卻是欠下難以償還的巨債。

你以為弗萊徹去艾瑞公寓是閑得沒事去找他聊天嗎？不，他拿出他們簽訂的合同，說艾瑞還有一筆錢沒有還清，他總不可能忘記他曾經幫過他的這件事吧？

弗萊徹點了一根煙，胸有成竹地笑着，他根本沒想到這場爆炸是他導緻的，而他才是那個該死的人，他本來就是個該死的人。

維克托看着彼得，“我聽說弗萊徹最近過得很不好，我想他那些鬼把戲終于玩不下去，被人發現是騙局了？”

“你知道他去哪了嗎？”

維克托無動于衷，“我不知道。”

彼得回想起車内的異樣，“老師，不要做一些讓自己後悔的事。”

“什麼是後悔呢？在我第一次發現母親打我們的時候？在我發現艾瑞被人欺負的時候？在我發現妹妹被掐死的時候？”

“你知道的，我不能失去艾瑞，米蘭達更不能失去艾瑞，我們做錯了什麼，我們隻想活着，而他幹脆毀了一切。”

“所有人都應該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維克托雙眼無神，嘴角抽動，“你認為，這次蜘蛛俠還能救他嗎？”

“彼得.帕克，你會選擇救這麼一個毀滅别人家庭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