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樓外,風聲鶴唳。
一柄紅燭,軟榻沉香,羅帳中醉卧一人,烏黑綢發垂到金絲楠木牙闆,如墨潑散。
她靜默地端詳着床榻中玉山般側卧的身姿,視線像冷刃一般将那人從頭剖到腳。
飛鶴冠,連懷瑾。
運籌帷幄,智比諸葛,可惜是個奸臣。
懷珠韫玉,驚才風逸,敗絮其内。
她隸屬于追魂教,任務是刺殺連懷瑾。
畫面暫停,系統出現提示字幕:
【是否行動?】
江搖光勾着嘴角,心想還有比這更好的機會嗎?她要通關!
她點了“是”。
遊戲繼續。
畫面中的女子趁夢中人呼吸平緩之時,一把匕首悄然抵上他的後頸。
女子冷哼。為民除害,天經地義。
匕首的寒意照得他後頸那寸膚色如雪,她隻需微微将手一勾,那寸雪白便會綻出猩紅的血花。
下手之前,她突然想瞧瞧,傳聞中那張精雕細琢鬼氣森森的臉。
猶豫片刻,她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把人殺了再看,更穩妥。
當她要動手之際,屋内暖黃燭光突然變幻了色彩,藍白一閃,頃刻間将手中短刃的寒光折射得刺目。
不好,是電閃。
電閃之後,是……
霎時間,匕首的鋒刃在寂靜的空中劃出破風之聲,緊随其後的是撼動天地的雷鳴。
驚雷之勢不可抵擋,比雷聲更洶湧的,是滔天的殺意。
蘊藏殺意的冷刃在刺向那個陰冷背影的瞬間,刃面映上那雙嚴寒冰窟般深冷的墨色眼眸,将她的一切欲望刺穿。
在她因這雙眼睛怔愣的片刻,樓外雨如瓢潑,驚雷再起,男人傾身反叩,局勢瞬間反轉。
她被這人扼住雙手反壓在下,短刃的冷冽已貼上她的臉。
反轉,不過驚雷不及掩耳之瞬。
“……”
煙雨樓外,蟄伏在巷角院落屋隙之間,無數冷甲衛兵浮現,精銳之中還是精銳,雷鳴兩聲,萬蟻出穴。
十萬兵馬頃刻出巢,巨浪滔天席卷整個霧京。
“雷鳴兩聲,刀就到了你的手中。”
女子冷笑。
她并不意外,畢竟想殺面前的人,比登天還難,在每次的暗殺行動中,他都會制造一個快要得手的短暫假象,然後結局反轉,讓他們損兵折将。
“你可知短短兩聲雷鳴,外面都發生了什麼?”
連懷瑾似乎不急着殺她,還饒有意味地和她拉扯。
她冷眼看他:“不知。”
他鼻息之間輕笑一聲:“雷鳴兩聲,天子在宮中隕落,城牆破碎,天下格局頃刻崩塌。”
“天照,亡了。”
天子隕落,城牆破碎,王朝覆滅……
她神色微驚,強壓住起伏的心緒,咬牙道:“事已至此,成王敗寇,你要殺就殺,不過,你也很快就會死。”
“那不妨試試。”
男子的臉隐入黑發中,聲音清冷磁性,語氣平靜。
他靜靜地看着她,仿佛利刃藏于匣中,殺意隐于他波瀾不驚的神色下。
瞬息萬變,山河破碎,她還未出手,身後竟已失手。
和面前人鬥,她一敗塗地了麼?
女子咬着牙,她知道那抹寒光随時會穿透她,但她還是想問:
“為什麼?”
“……”
她眸光一厲,琥珀色眼眸染上濃郁的恨意,一字一句再次重複,
“天子待你不薄,為什麼?”
“……”
連懷瑾沉默片刻,突然輕笑起來,笑聲清朗,卻讓人不寒而栗。
他收斂了神色,眼神一冷。
“天子亦是棋子。”
她不禁窒息,絕望地看着眼前人嚣張冷漠的笑意。
她的同伴,她的組織,她的國家,無一不毀于他手中。
天子是棋子,她也是棋子。
等等——
江搖光在屏幕外揉了把腦袋。
怎麼感覺要輸啊?
畫面暫停,系統再次出現提示字幕:
【您有反殺機會,是否反殺?】
她毫不猶豫點了“是”。
遊戲繼續。
女子冷哼,心說這些玩弄政權,視世人為棋子的操盤手,怎知,棋子亦可撼動棋局!
下一刹,柔軟的身軀主動奔去那抹寒光,冰冷堅硬的短刃被她的心腹吞入。
鮮紅的血花從她口中迸發,染進他漆黑如墨的眼眸,灼熱得讓他不得不閉上雙眼。
女子那雙琥珀色眼睛死死盯着他,在釋懷了最後一絲情緒後,失去了色彩。
他再睜眼時,視線正在模糊,四周光景開始渙散,唯一清晰的就是面前的琥珀色眼眸,下一刻,大腦傳來開裂般的疼痛。
血,有毒。
她……以身為皿,以血為刃。
連懷瑾的雙眸開始滲出血淚,所有的神經開始斷裂,一切意識都開始扭曲。
痛。
這毒太痛。
他手再也撐不住,倒在她的屍體上。
煙雨樓下,遺诏馬上就到了。
他處心積慮搭建的新天下,看來等不到了。
屏幕灰了,幾秒後現出紅色字幕:
【通關失敗】
【達成結局——血刃雙亡】
江搖光不可置信地看着這個結局。
雙死?就這?
她抑制住想要怒摔鼠标的沖動,點進了屏幕右上角的玩家信息。
智慧:806
容貌:723
武力:646
敏捷:769
不是,她智慧都堆到806了,怎麼鬥不過連懷瑾呢???
江搖光暫停了遊戲界面,跳轉到遊戲論壇,鍵盤剛輸入“怎樣”兩個字,底下跳出來第一條就是“怎樣過連懷瑾那關?”
看來這個詞條沒少被人搜,她憤怒的情緒突然轉變成釋懷一笑。
原來大家苦連懷瑾久矣。
翻閱着跳出來的帖子,她越看越心情越舒暢。
第一條帖子:
“被連懷瑾單殺了,他當了皇帝,求過連懷瑾攻略”
底下回複:
“我也是,明明智慧和敏捷都堆到800+了”
“服了策劃了,連懷瑾明顯超模還不削”
“氪金5000+也沒過的前來報道”
“這條主線有誰通關了嗎”
“蹲一個攻略”
“蹲到踢我”
“同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