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宜銘不作聲,他低下頭,與池漁四目相對,指尖不自覺蜷了下,左臂上已經結痂的傷口竟開始癢。
小漁依舊仰頭,喉結滾了下,像是下決心:“對不起,陸先生,我不該不搭理你,這樣不是好小狗……但我确實心情不好。”
陸宜銘的指尖摩挲着底下的布料:“道歉的時候,該把前因後果說清楚。”
小漁理解了下對方的意思,随後抿起嘴:“我不開心是因為我的綠書賬号被封了,封了七天,他們說我不符合社區規範,要我好好整改,被封以後我就沒辦法發作品漲粉了。我今天仔仔細細讀了綠書的社區規範,我覺得他們罰我罰得有些重,我應該隻封三天才對,但是……”
他說着,耳根忍不住泛紅。
好奇怪,以前自己當小狗的時候,就算不開心,也不會持續這樣久,怎麼變成人以後,這麼一點點的小事,就會讓自己悶悶不樂這麼久。
甚至還影響到了跟陸先生的相處。
這讓小漁覺得自己有些……矯情。
他立刻直起腰背,語氣堅定起來:“我不該不開心這麼久的,隻是一點小事,我會等處罰過去,再重新開啟我的賬号。對不起陸先生,我之前心情不好,都沒有好好跟你說話。”
小漁說着,探出腦袋,胸口的小驢也跟着伸長了脖子。
“你沒有生我的氣吧,陸先生?”
陸宜銘被池漁眼眸中的閃光晃了下。
他避開對方的視線,看向床的另一側。
喉嚨像被人攫住,一下子發不出聲。
池漁的詢問太過直白,如強光迎面,試圖剖開他的心,要看清内部結構。
陸宜銘從不表達情緒,就算以前對着小漁,他也隻陳述事實,從不發表主觀感受。
而如今,竟有人在毫無獎賞的情況下,強壓下自己的情緒,來問他生不生氣。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母親,自己在很小的時候,似乎也問過她是否生氣之類的問題,她當時回答說——
“我的情緒是我的事,這與你無關,小銘,我們是隔離的個體,你并不需要關心我有沒有生氣,就像我也不想要關心你是不是累了。作為陸家的女主人,我隻關心陸家未來的家主是否完成了自己的任務。”
所以此時此刻,陸宜銘并不是驚訝于池漁的直白,而是驚訝于他們是這樣毫不相關的個體,對方卻還試圖關心自己的情緒。
這人沒學過獨立嗎?他又不是真的小狗,還需要依附他人的情緒生存。
陸宜銘聲線歸于冷硬:“你并不值得我生氣。”
……
片刻後,卧室内由黑暗掌握主導權。
小漁抱着灰色小驢,蓋着自己的小毯子,歡歡喜喜地阖上了雙眼。
心裡不再發堵,反倒像直道滑梯一般通暢。
他在心裡把陸先生剛剛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你并不值得我生氣”,嘿嘿,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不論自己怎麼樣,陸先生都不會生自己的氣。
嘿嘿,陸先生真好。
睡下的小漁并不知道,在他酣睡後的第十分鐘,卧室大床上亮起了一點盈盈的光。
陸宜銘破例在滅燈後打開了手機,他就着夜間模式,盡量減少光線對自己的侵擾,指尖在屏幕上點觸,最終點擊“發送”,完成了這場破例。
他發出了一條工作消息。
【陸宜銘】:對擦邊賬号的處罰不用那麼重,按照平台規則來就好,隻罰三天的不要罰成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