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小友,夜半三更的怎的不在房中休息?”杳滄劍眉橫起,眼中寒光一閃而過,出口卻比早前待客時溫和了許多:“這般随意亂走,若是誤闖入哪位長老殿中,出了事該如何?”
豐子俞上前一步,勉強扯起嘴角,歉意一笑:“前輩息怒,我等适才察覺外面有響動,這才出來查看,不想驚擾了前輩們,實在過意不去,望前輩海涵,我等即刻告退。”
豐子俞使了個眼色,示意幾人快走,誰知還沒退出一步,一道白影似劍飛出,嗖地落在他們身後,拂袖一掌将四人全數打入包圍圈。
江鴻站穩身子,松開手中沒有防備、差點以頭搶地的葉輕揚,眸子裡已然沉澱了一層寒霜。
自玉輕笑出聲,眸光不輕不重,逐一掃過在場的三十六位長老,“我竟不知諸位師兄何時膽子這麼大了,連淩泉劍仙的徒孫和連風門的小公子也敢動?怎麼,浮崖剛一入世,便要與照溪城、連風門、霜月閣三派為敵嗎?”
三十六位長老聞言俱是一頓,面面相顧,似有猶豫之色。
杳滄召回适才放出攻擊四人的鏡外分身,不慌不忙道:“鄙派隐世百年,人丁單薄,故而昭告天下擇日收徒。誰知苦等十日,竟無一人能尋上浮崖。杳滄身為浮崖掌門,雖有意光耀門派,卻也不願濫竽充數、敗壞祖宗基業,隻能就此作罷,另選良機。”
“人人都知淩泉劍仙有一追蹤術,深得暮天閣祖師真傳,他要找一個人輕而易舉,師弟的好盤算怕是要落空。況且,”自玉擡眸,陰暗的眼神如吐信毒蛇一般從每個人身上輕輕掠過,轉瞬即逝,好像多看一刻都會髒了眼睛,“你以為就憑你們這些廢物,能殺得了我們?”
此言一出,杳滄尚未說話,那三十六人率先憋不住氣了。
“自玉,你污蔑同門,禺師叔念在師徒情分上網開一面,隻将你趕出師門而未深究,可你不知悔改,屢屢帶着外人私闖得月樓!我們不願狠下殺手,一讓再讓,但你未免欺人太甚!你真當我們好欺負?”
“污蔑?”
自玉像是聽到什麼笑話,甩出團扇,銳利殺意直指杳滄:“他若問心無愧,為何屢次三番攔我?得月樓是曉還師姐的居所,我想入便入,那老頭都沒說過一個不字,怎輪到他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狗東西在我面前撒野?”
“至于你們,”自玉眼眶不知不覺間微微泛紅,看着眼前這些記了兩百年、幾近烙在心底的面孔,像是又回到那一日,“當年,你們仗着人多勢衆逼我二人下山,怎麼,今日又想故技重施?好一個浮崖,好一個三十六守門長老,不過是唯命是從的走狗罷了!”
“放肆!”
為首的長老一束靈力打出,整座山轟然一震,肆虐的靈氣穿雲破鏡,直取自玉面心。
自玉紋絲未動,那靈力束急急沖到眼前,勢如破竹,卻撞上一層薄如蟬翼的護身結界,如水中波紋一樣,泛起小層漣漪後便悄然而逝,沒留下一點蹤影。
這場景幾乎印證了方才自玉的話,那人頓感顔面盡失,臉紅脖子粗地抄起手邊銀鏡,一時之間幻化出七個鏡外分身,洞明中期的力量交疊蕩出。
自玉眼眸一暗,剛想動手,便察覺身後人已然出了劍。
凜冽寒光于漆黑夜幕中撕出一線白晝,所到之處遍地荒蕪,漫無邊際的寒意似一場大雪紛揚,一息之間凍住了歲月。
随後,在第一片雪花飄落時,豔麗的血染透雪白,萬丈霜寒頃刻崩塌。
“廢話那麼多做甚?”
遊芳叢臉上笑容不改,一如往昔煙霞絢爛,可那一身酡顔色的長衫飄蕩在風中,卻像裹上了積年不化的霜,翻出渾然天成的冷意,隻一眼便讓人遍體生寒。
“三十六個殘廢罷了,一起上吧。”
适才出手之人是被一劍封喉,連一絲反抗餘地都沒有便斷了氣息,餘下三十五人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
可遊芳叢話裡話外都沒将他們放在眼裡,所言的三十六個,更是把他們掌門一同算了進去,三十五位長老一聽,哪還忍得,當即齊齊召出銀鏡。
方才那一劍來得太快,到如今餘下之人還未完全反應過來,全然忘記三十六人大陣已經缺了一角,才結法印,陣法尚未成型,便有一道劍光飛速穿過,銀鏡瞬間碎裂!
此起彼伏的咔嚓聲中,一扇掀起吞天風浪,三十五人盡數倒地。
“我滴個乖乖……”縮在江鴻背後的葉輕揚貓着頭,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拉住豐子俞衣袖,喃喃道:“一個人對三十五個守門長老,一劍取勝,林莊主來了都未必能行吧……”
豐子俞比他淡定得多,但畢竟是個十幾歲的年輕人,藏不住事,激動之情還是難以自抑地顯露出,點着頭道:“遊前輩看起來的确是快突破隐元境了。”
“五百多歲突破隐元境……”葉輕揚抽了下鼻子,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側過臉瞅見豐子俞眼裡明晃晃的躍躍欲試,額角不禁抽搐:“你才丹元境,打不了,忍着點。”
豐子俞還未答話,宣霁先給了他一手肘:“你還好意思說?他才十六歲,現在打不了,以後肯定能的。你呢?”
葉輕揚嘴一癟,惱羞成怒地沖她一哼。
江鴻動了動唇,正欲說話,卻見場上局勢再變。
不等三十五位長老起身,杳滄長袖一甩,九個鏡外分身同時出手,無數水鏡憑空現形,四方天地鋪染成白,要将幾人包裹。
自玉團扇急轉,扇面閃過一道銀白光亮,周遭萬物霎時靜止,萬千細絲飛射而出,刺破一面面凝出的水鏡,打破即将籠成的鏡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