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道,“我不同醉鬼計較,先去給你倒些水。”
黑鬥笠卻抓住了他的手,不讓他動,“你許好要同我一起的,是不是?”
“今日吃飯嗎?可你昨天已經走了,我等到中午你也不來,所以我就先去吃了…”
“不,不止這個…你跟我一起來江南,你願意告訴我你住在哪裡,你對我這樣好,所以……你是願意的,是不是?”
“什麼?不……等下,你……你是不是大醉了?過于不清醒?”何歡有些訝異,他推了推黑鬥笠的胳膊,卻讓人把他抱的更緊了。
“别推開我,你知道我想要什麼的,明明可以給他們,你不能給我嗎——”
何歡手上的力氣漸小,他垂下手,聞見對方身上濃郁的酒氣,聲音細不可聞,“你…原來你也想要這個嗎……”
月上枝頭,柳葉遮住垂照的月光,室内門窗緊閉,唯有暗香湧動,随風而起,随風而逝。
……
何歡的卧房被黑鬥笠占了,他自己也不想待在這裡,現下沒有什麼睡意,便将身上的酒氣沖掉,換了身厚實點的衣裳,往外面走,想去湖邊賞月。
剛走到街頭,就聽到熟悉的聲音響起,“已經很晚,怎麼還沒睡呢,小歡?”
是花滿樓的聲音。下午還坐在一起飲酒說笑,現在卻莫名有些想要躲開。但最終,何歡腳步還是停住,老老實實回答,“睡不着,出來走走…你怎麼也沒睡?”
花滿樓笑了一聲,“這一晚上被陸小鳳魔音貫耳,他倒是睡着了,我如今卻清醒。你要是也睡不着,不如過來陪我坐一坐。”
啊……陸小鳳喝醉了之後一直在唱歌,至少何歡走之前還在不着調的唱着“青雀”。被那樣吵過,的确難覓安靜。
兩個人待着聊聊天也好,這麼想着,何歡緩步而入。
“稍等,我去點燈。”花滿樓原本似乎是坐在正廳裡的,去拿了打火石點着燈,就來到院子裡,對何歡道,“夜間好像也不宜飲茶,阿歡不介意我拿白水招待你吧?”
“怎麼會,你肯收留我就好。”何歡随他坐下。
随後花滿樓似是嗅到什麼,問他,“我聞到血腥味,你可是受傷了?”
何歡蜷了蜷手指,遮掩似的,苦笑一聲,“這……小傷罷了。”
他着急轉移話題,問,“對了,你既然沒有睡,怎麼方才不點燈呢?”
花滿樓神色如常,依舊那麼溫柔輕松,“因為我看不到,既然看不到,便不需要點燈了。”
何歡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呼吸一滞,“抱歉,我,我完全沒意識到。”
花滿樓卻不覺得這是多大的事情,“雖然我看不到,卻得以聽到很多常人聽不見的聲音、感知到很多旁人感知不到的事,沒有什麼好遺憾的。”
何歡見他确實不在意,心胸之豁達讓人佩服,隻覺得此刻再表達出自己的歉意或者惋惜,都是在瞧不起這個人,便點點頭,順着他的話想了下去,言到,“我……以前聽人說過,有些人隻消一聞,就能知道香料裡是主木香還是主水香,同一種水香能聞出來是自蓮葉上的水還是松針上采集,同一種松露能聞出是秋天還是冬天事後收集到。”
“哦?有這種事?”
“秋天的松露聞起來帶着一種松果的香氣,而冬天的松露帶着冰雪的凜冽,神不神奇?”何歡談起來香簡直像是個多話的小孩子,帶着天真的稚氣,還有興高采烈的分享欲,花滿樓聽着他的聲音從緊張到放松,從苦悶到輕巧,神色溫柔。
夜涼如水,此夜的月光如果凝成香,又會是什麼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