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有一盞茶的功夫,何歡才睡了過去。
花滿樓坐在他身側,仍有些怔忡。
……
第二天,有一個帶着鬥笠,黑紗遮面的男子跌跌撞撞走進小樓,花滿樓正坐在院子裡等他。
黑鬥笠見面就問,“何歡是不是在你這裡。”
花滿樓聲音冷淡,“你是他的什麼人,用什麼身份來問這句話?”
“我是他的…朋友。”
很少有人能見到花滿樓生氣的樣子,也很少有人能聽見他的冷笑。而此刻黑鬥笠聽見了。
“我從未想過,一個人會對朋友做出這種事。”他擡起頭看向黑鬥笠,仿佛要洞穿他的靈魂,“你如果真的是他的朋友,怎麼會用這種方式傷害他?又怎麼會在傷害他之後遲遲沒有補救,直到現在才來找他?”
“我……”黑鬥笠說不出來話,半晌才道,“是我對不起他,這本來也是我最痛恨的事,隻是…我喝了酒,我沒忍住……”
花滿樓沉默片刻,歎了口氣,聲音不似之前的冷硬,卻仍舊字字錐心,“喝酒是你的事,卻要讓他承擔這份痛苦嗎?”
“……他還好嗎?我昨天誤傷了他,現在如何了?”
“這種事,你該等他醒了再問他。”
黑鬥笠便坐在花滿樓對面。一盞茶功夫過去,他顯得有些坐立難安,又一盞茶,他猛的站了起來,“不,我不能再見他,我要走了。”
“你都還沒向他認錯,就要走了?”花滿樓斥責他。
黑鬥笠搖了搖頭,“你不懂,你不懂……我已不能再待在他身邊……我隻會害他傷心。”
他話音剛落就運起輕功要離開,隻是剛踏出院門,又猶豫了一下,折返回來。
“你是他新交的朋友嗎?”
花滿樓不置可否。
“我知道,你是……你很關心他,這很好,多謝你……”
他仿佛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說給花滿樓聽,“何歡他有你這樣的朋友很好,總比我要好……隻有一點,隻有一點……”
他忽然提高了一點聲音,顧慮着何歡正在睡覺沒有吵醒他,卻仍然一字一頓顯得分外認真,“是我的、我們的錯,讓他覺得朋友也可以做那樣的事,我知道你,花滿樓,你是個好人,是個大俠……請你該告訴何歡,真正的好朋友該怎麼做。謝謝你,我欠你一個人情。”
他說完就離開了。
……
陸小鳳曾覺得何歡心胸豁達,神智清明。
花滿樓原本也很是贊同。隻是如今……
他看不見何歡,卻能準确的拭去何歡眼角的一滴淚,“别怕,你從沒做錯什麼。”
他隻覺得憐惜。
何歡其實沒喝太醉,隻是控制不住自己。他朦朦胧胧感覺到花滿樓摸了他的頭發,叫他“好孩子”,他的手細膩而柔和,有花的清香和陽光的溫暖。随後,他聽見陸小鳳嘲笑他酒量太淺,花滿樓将他扶回家。
家中的小黃狗汪汪叫了幾聲,他嗫嚅着,“還沒有喂小黃……”
就聽見花滿樓安慰他,“陸小鳳會喂的。”
“是是是,我來喂我來喂。”随後便聽不見這人的聲音了。
“花……”
“嗯,我在。”
吹過夜風,不但沒有清醒,何歡腦子反而更暈暈乎乎了,很是奇怪,他不記得自己要說什麼,隻記得花滿樓說了一句我在,讓他有些高興,又有點難過。
你會一直在嗎?
你不會的,我也不該問出來。
他隻是定定望着花滿樓,最後抱了他一下,“七哥,謝謝你。”
“怎麼又說這個,謝我什麼?”
何歡自己也不知道,隻是傻傻笑了兩聲。
原本夢是深黑色的,突然吹來一陣風,大片大片粉色的花瓣席卷而來,吹的幽夢泛起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