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告一段落,正好如何歡之前所想,順路回一趟江南,将小黃捎走。
何歡将一層易容卸下,如今在外人眼中,便是一嬌俏可人,毫無威脅的少女。之前因為又蒙上一層易容,且在無花身側,沒有什麼麻煩找上門。如今卻三五不時就有人前來騷擾。
當然,也有少俠英雄救美。何歡認真道謝後,那些少俠就紅着臉磕磕巴巴留下一句不用謝,再同手同腳的轉身離開。
何歡觀察許久,發現也有些時候,那些地皮流氓就是所謂的少俠雇來的。一般這種少俠,在不動用武力隻靠嘴皮子趕走壞人之後,總會對何歡動手動腳。倘若是如此情況,他便一并解決了。将人打暈後綁了半浸在河水裡,洗洗腦子。
這大概就是水母陰姬要他以女子身份看的世道。
他幼時與水母陰姬一同出門,救下被父親綁起來,打算賣作兩腳羊的宮南燕。那時回去,那就對水母陰姬發誓,要除惡揚善,蕩盡天下不平事。
水母陰姬不置可否,隻是摁了摁他的頭。但如今想來,她應當是默認了的。
或許正因如此,在她知道王憐花在那七年之中竟做出那些事,才會與他一刀兩斷;也是因為如此,何歡說自己放過了“紅鞋子”時,她會失望。
“母親……”何歡喃喃,“我知道,除惡務盡。隻是我如今……定奪人的生死,我真的能這樣做嗎?”
無知則無畏,而經曆越多,越會被束縛住手腳。
到了江南,熟門熟路向自家走去。
明明離開應當不久,卻有恍如隔世之感。
巷子前的門依舊開着,何歡在門外駐足一瞬,想罷還是不願欺瞞花滿樓,便又悄悄離開。
不曾想,卻在自家看到了他。花滿樓穿着一件淺綠色的衣袍,袖口緊束,便于行動之餘也格外倜傥。如今這位倜傥的公子正在往小黃碗裡添肉。而小黃搖頭擺尾,看模樣也很是開心。
花滿樓聽見門後有聲響,轉過身來,微笑道,“此間主人有事不在,還請姑娘過段時日再來吧。”
雖說方才還在想不必見他,如今真的碰面,哪怕不得相認,在聽見他的聲音,看見他仿佛可以包容一切的神情之時,仍舊覺得輕松。
花滿樓隻聽見一位少女悅耳的聲音,輕快道:“我知道,我是他的妹妹,來替他把小黃接走。”
小黃大約也認得何歡的妹妹,跑到她身邊搖了搖尾巴,興高采烈叫了兩聲,然後又回來埋頭吃肉。
這少女對人毫不設防似的,又或許她已經從何歡那裡聽過花滿樓的名字,也不問這人在他哥哥的院子中做什麼,就坐在了小院中央的石桌旁,靜靜望着這邊。
花滿樓被她看的有些疑惑,他摸了摸自己的臉,笑問:“姑娘,我臉上是有什麼東西嗎?”
何歡一愣,“不,沒有……公子常常過來喂小黃嗎?”
“偶爾前來,他将小黃養的很乖,但我仍有些擔心。”花滿樓站在原地,如是道。
“我替他多謝公子,勞你費心了。”
花滿樓猶豫了一下,才問:“何歡他可是遇到了什麼麻煩?為何要将小黃帶走?”
“并沒有,隻是他與母親剛剛和好,家裡要留他過年。小黃放在這裡,隻怕會寂寞。”何歡說這話,見花滿樓臉上似有失落一閃而過,他話鋒一轉又試探道,“不過車馬勞頓,家中又格外寒冷,我隻擔心小黃吃不消,若有地方可以讓它暫住……”
花滿樓也聽出他話中的意思,臉上有一絲赧色:“如果信得過我,小黃可以放在我身邊。”
此時,小黃也汪汪叫着,好似應和。看來花滿樓在這段時間與它相處很是融洽。
“有什麼信不過,”何歡悶悶笑了兩聲,“我聽我哥說起過花公子,他對你稱贊有加,說你是非常值得信賴的好友呢。”
花滿樓也露出笑意:“在下亦如此認為。我與令兄意氣相投,是至交好友。”
自己說這話時雖也發自内心,仍舊帶了調侃,對方說這話時卻顯得格外真誠。何歡手指在桌子上點了兩下,又問:“花公子吃過飯了沒有?我請你吃飯如何?”
花滿樓聞言面露愕然,他搖搖頭,“姑娘遠道而來,怎能要你請客。如若不嫌棄,便由我請姑娘去酒樓用膳。”
然而來的不巧,臨近的酒樓已客滿了。掌櫃的出來低聲向花滿樓解釋,還說如有急用可以騰出一包間來。花滿樓揮扇作罷。
“叫了菜去我哥家裡吃吧。”何歡又道。
然而“何歡”不在,花滿樓認為不如叫到自己家中去吃。
他好像在為難單獨和一位“姑娘”一起吃飯,尤其這姑娘還是他好友的妹妹。但因為是何歡提出的,又不好意思拒絕。
何歡覺得有些好笑之餘,又不禁想到:倘若真的在他面前揭露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