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老舊小區,如一幅飄雪油畫。
四下裡寂靜無聲,雪地靜靜散射着迷蒙星光。
雪水初融,地面濕滑。
辜蘇跑出去沒幾步,就重重跌倒在地,泥水四濺,手肘與膝蓋見了紅。
她費勁地想爬起來,地面卻結了一層薄薄的冰,身子才撐到一半,便摔了回去。
腰間覆上一隻大手,将她攔腰穩住,接着便是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叫她幾乎騰空而起。
“——!”
如果不是這具身體真的是啞巴,她恐怕會尖叫出聲!
直到此刻親身經曆,她才相信,有人的力氣會大到如此地步,輕輕松松便将她捉小貓般整個提起,抱在懷中。
在掌心不經意間觸到她後背镂空下的細膩肌膚時,他大掌輕微一頓,便将人麻袋似的掂了掂,避開那些過于裸/露的部位,掌心穩穩托住肩背與腿彎,大步向前。
辜蘇用力推拒楚沉胸膛,手腳并用地掙動,但無濟于事,雙方的力量差距根本不在一個重量級。
十個辜蘇也幹不過半個楚沉。
抱着她的男人眉眼煩躁,不知是在懊惱自己方才失控作為,還是在不耐辜蘇此時的掙紮抗拒,抑或兩者都有。
她的掙紮對他來說雖然構不成威脅,卻叫他看上去像是個強搶良家婦女的惡毒人販子,如果此時撞上人,便有口也說不清了。
隻見楚沉眉頭一擰,下一刻,就有一道清脆的“啪!”,回蕩在寂靜雪地裡。
辜蘇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僵住身子。
他怎麼能……怎麼能!?
楚沉邊抱着摔得渾身是傷的辜蘇往回走,邊将手掌威脅性地挪了挪:
“再動試試?”
他從前,也沒少這樣“管教”過她,但那都是小時候了。
從她十二歲起,就沒被打過這裡。
小姑娘吃了教訓,啞了火,鹌鹑樣縮在他懷裡,不再動彈,隻是眼裡依然水汪汪的,比起方才,又多出了委屈的淚,緊咬着唇,一聲不吭地默默别過眼去,不看他。
見她安分下來,看着又如此可憐,楚沉這才給了些憐惜,放慢腳步,調整姿勢,讓她在自己懷裡窩得舒服些。
辜蘇雙手局促地蜷于胸前,不肯去環他脖子。
他也不強求,隻是在上樓時故意将身體前傾,手也不經意往下墜了墜。
稍微颠簸些許,她便立馬吓得伸出雙手,死死抱住他頸項,盯着地面的雙眸驚恐又明亮,像是生怕他把自己摔下。
叫人想親上去。
楚沉呼吸亂了一瞬,眸光幽暗。
他想做什麼,向來都是直接做的。
更何況對方是她。
她欠他的。
辜蘇身子一墜,便被人放了下去。
他微垂首,叫她赤着的雙足踩在他鞋面,與寒涼地面隔絕開來。
此處已是七樓,隻有六樓的走廊燈透過樓梯遙遙遞過來。
二人所處之地,明暗交界,昏蒙不清。
在此處,做什麼都不會被看見。
辜蘇被抵到牆邊,隻覺身前一道壓迫感極強的男性身軀貼得極近。
後背是堅冷牆壁,退無可退。
她匆匆要逃,卻被擒着胳膊撈回,低沉男聲貼着耳畔:
“這麼怕我?你十七歲生日還許願說,将來要嫁給我,怎麼,反悔了?”
她怔住,擡眸望進他眼裡,像是沒想到一個願望他能記到今天,更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提起。
恨意似蠱,啃噬着他的心髒,被小姑娘逃避與膽怯的态度激化,楚沉索性冷笑一聲,粗粝指腹着力摩挲過她柔嫩唇瓣:
“還是說,你嫌棄我坐過牢,有前科?”
說完這句,他不錯眼地盯着她,似是要從她眼中找出類似心虛或愧疚的感情。
可結果還是失望。
那雙眼眸澄澈如清潭,一眼即可望到底,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心頭怒火更甚,聲音浸在醞釀了八年的毒液裡,化作毒蛇,與大掌一同,隔着絲巾,攏住她咽喉:
“還裝?”
辜蘇眼神微閃,順從地垂下眼簾,竟是一副任憑發落的姿态。
她對他,當真是毫無防備。
楚沉虎口越攏越緊,卻在逐漸收緊的過程中,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是方才觸碰她時,在相同的位置也感受到過的凸起。
橫亘在左側頸部,不知全貌。
楚沉視線下移,食指一動,勾住絲巾一角,正要扯下,被她擡手緊緊按住。
剛才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都無動于衷的辜蘇,此刻卻好像慌了神。
如此,他便更要一探究竟。
可他手上力道正要加重之時,卻有一滴滾燙液體墜在手背。
她又哭了。
她無聲地、寂靜地哭着,一雙淚眼定定地望着他,淚珠如檐下雨水,淅淅瀝瀝滾落頰邊,連綿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