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找到工作了?我的承諾一直有效,如果他想換工作,随時找我。】
【還有,我們公司新設了一個文創部門,最近在招新,我看了你放在網上賣的流麻,很有想法,要不要來面試?】
【不必有壓力,我把你的作品匿名給部門主管看過,她很喜歡。】
【以你現在的情況,生産力低,單價也低,賺不了多少錢。不如來我們部門,你負責設計産品,我們負責批量生産,會給你優厚的工資福利待遇。】
【員工福利.doxc】
【薪資待遇.doxc】
【穆氏科技有限公司宣傳冊.ppt】
一條接一條,時間間隔很短,顯得很急切。
可在此之前,他們之間幾乎不存在對話記錄,要她做什麼,全是由助理代為傳達。
辜蘇想了片刻,才問:
【為什麼要對我們這麼好?我确實拿着最低工資工作了八年,但是你也失去了妹妹,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才想報複我,讓我簽下那份不平等的合同。】
【而且,雖然你對我做過很多不太好的事情,但也确實請了律師幫楚沉減刑和上訴。所以至少在這件事上,我很感激你。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已經離職了,不想再追究和計較。】
【穆總,你其實不必補償我到這個地步。】
她言辭懇切溫柔,透着股不易察覺的疏離,表現得對穆盛洲當年在楚沉殺人案中的所作所為毫不知情,也對穆盛洲在上訴過程中做的手腳毫不知情。
她天真地、單純地、真誠地,在感謝穆盛洲這些年來對楚沉的幫助。
對面沉默了很久,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
久到楚沉都有些不滿了,要湊過來看:
“跟誰聊那麼長時間?”
她立刻熄屏,将手機放回去,低頭抱住楚沉勁瘦腰身,搖了搖頭,發絲順勢在他胸口蹭了蹭。
頭頂傳來一聲壓抑低喘。
她不解仰頭,卻被大掌将腦袋又按了下去。
楚沉聲音有些啞,手掌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她後脊,喘得壓抑:
“别亂動。”
放回床頭櫃的手機,一分多鐘後,輕輕震了一下。
洲:
【對不起。】
再也沒有信息進來。
許久沒有過動靜的系統,在她腦海中幽幽道:
“穆盛洲的愧疚值雖然也能用,但楚沉的愧疚值才是你修補靈魂必不可缺的素材。宿主,我有必要提醒你,目前穆盛洲愧疚值已經過半,楚沉的愧疚值還差得遠。”
辜蘇眼睫顫了顫,緩緩閉上眼睛,将腦袋埋進楚沉溫暖寬厚的懷裡:
【快了。】
……
楚沉起床去買早餐了——合租房的廚房被室友占着,一時半會兒騰不出來。
辜蘇整個人縮在被子裡,烏發披散,昨晚發生的事不受控制地浮現在腦海。
他問她——當年吵架的時候,說的那些話是真心話嗎?
她說他和那些惡心的老男人沒有區别,說是他騙了她,把她拐出了孤兒院,幾乎句句戳在他心窩最脆弱的命門。
辜蘇略一回憶那場撕破臉皮的争吵,打字打得飛快,将想說的話展示給楚沉看。
明明楚沉已經決定,隻要她服個軟,道個歉,就再也不追究,他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可她在咄咄逼人的質問之下,竟還能先發制人,舊事重提,一點也不怕再度惹惱他:
【八年前,我的同學都說我是你的童養媳,你養着我,就是為了省彩禮錢。】
楚沉幾乎是瞬間就氣笑了:
“辜蘇,這種屁話你也信?”
【不信。】
辜蘇擡起打字的右手,撫上楚沉鎖骨處那道淺淡的舊傷。
那是與穆盛洲一戰時,因對方的陰招留下的傷痕。
嚴重骨裂,動了刀子,休養了很久。
醫生叮囑他至少三個月不能上擂台,他表面答應着好的好的,轉頭不到兩個月,就又嚼着布洛芬上場去了。
辜蘇知道為什麼。
那段時間,他在想方設法地給她攢大學學費。
楚沉把獎金捐給了穆懷靈,又從過去的積蓄裡扒拉出一點點,帶辜蘇出去旅遊,實現他曾經的承諾——如果她考入高三的火箭班,就帶她出去玩。
為了不讓她玩得不開心,甚至連獎金捐出去的事情都沒告訴她。
他們足夠幸運,抽中了一家豪華酒店兩日一晚包食宿的五折券。
楚沉咬咬牙,帶她入住,讓她吃到了之後也許一輩子都舍不得吃的美味佳肴,還蹭了一場不知道哪家千金為了過生日,準備的煙花慶典。
那日,辜蘇手裡捧着果盤,倉鼠一樣窩在酒店落地窗前的沙發裡,浴袍嚴嚴實實地裹在身上,背靠一副暖融融的胸膛。
屋裡地暖徹夜不熄,烤得人骨頭發酥。
窗外璀璨煙火極盡奢華,映在她白淨面龐,明明滅滅。
令人目眩神迷的,不知是光影,還是眼前人。
楚沉忍不住親她側臉時,發覺女孩眸中含着淚光,又慌又莫名:
“今天是你十五歲生日,大好的日子,怎麼哭了?”
辜蘇一眨不眨地望着窗外煙火,一雙眸子不知何時噙滿了淚,水潤得厲害,聲線努力壓抑着顫抖:
“哥。我好羨慕她。”
她沒有指明是誰,但楚沉聽懂了。
她們在同一天過生日。
為什麼對方可以擁有一整場僅為她一人而燃的煙火。
而她隻能躲在角落,蹭别人的東西用?
煙火與煙火的短暫間隙,黑暗侵襲,恰好藏得住她偷偷發芽的不甘。
一滴淚折射着煙火的缤紛色澤,随着眼睫輕顫,自眼眶滑落,順着臉頰沉甸甸墜下,沒入唇角。
他攬着她腰,在最後一捧寫着千金名字的煙花升空綻放時,擡手捂住她雙目,在哭泣的小姑娘耳邊輕聲道:
“蘇蘇,生日快樂。”
頓了頓,又補充道:
“等你十八歲那年,我會給你一個這樣的生日慶典,相信我。”
可她沒有回答,隻是默默抽泣。
掌心浸透了辜蘇的淚水,楚沉不知該如何安慰她,隻好沉默地抽了張紙,慢慢替她拭淚。
那場煙花,那句誓言,如今的辜蘇都記得。
别說彩禮錢,就算叫楚沉一個人同時出嫁妝和彩禮,他都不帶猶豫的。
那麼,原主那天為什麼會跟他吵起來?
為什麼會突然提起保持距離?
為什麼會對他的親近如此抵觸?
原主沒有告訴辜蘇答案,但是她會條分縷析現有的記憶,自己推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