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楚沉去上班時,曾程特意把他引到了後門,叮囑道:
“陳老闆讓你從這裡進,不要給客人看到了。”
就好像他是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
楚沉陰着臉,念及是有正事要談,才沒有發作,忍着不滿從後門進去。
曾程跟在他身後上樓,低頭掩去眼底陰郁仇恨。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身後綴了一條小尾巴。
推開陳老闆辦公室的門,裡頭一個穿着運動服、女學員打扮的女人立馬“呀”了一聲,從沙發上彈起,沒了她的遮擋,二人這才看清坐着的陳老闆。
“咳咳,你先去上課吧,我待會兒再去找你。”
陳老闆說着,隐秘地在女人腰上摸了一把,才把人放走。
女人離開前,視線在楚沉硬朗俊美的臉上停留幾秒後,給他抛了個媚眼。
楚沉視線微偏,和她對視一瞬,又不動聲色地錯開。
二人擦肩而過的瞬間,一樣東西從女人手中交接到了楚沉手中,他手腕一翻,将東西藏入袖底。
女人離開辦公室,下樓時,與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年輕女人狹路相逢。
這裡很少有人來,女人好心提醒了一句:
“你走錯路了,廁所在一樓。”
年輕女人擡眸瞥了她一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片刻後颔首,表示知道了,步子卻沒停。
走得有些慢,腳好像受了傷。
女人聳聳肩,不感興趣地下樓去了。
看對方那目中無人的樣子,連話都懶得跟她多說,她也就不去貼冷屁股了。
……
辦公室。
曾程把門關上的工夫,楚沉已經大步走到陳老闆面前,隐忍着:
“陳哥。”
“先坐。”陳老闆沖楚沉擠出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指了指他對面的沙發。
楚沉依言坐下,就聽陳老闆閑适道:
“按理說呢,楚老弟你是咱們拳擊館的股東,怎麼說也不可能虧待了你。”
楚沉安靜聽着,雙手習慣性放在膝蓋上,脊背挺直,那是監獄中培養出的标準坐姿,已經刻入骨髓。
他這樣沉默坐着,無形中反而給對方施加了壓力。
陳老闆摸了摸鼻子,把心一橫,話鋒一轉:
“但是這件事既然已經被人知道了,确實影響也不好,來練拳擊的客戶裡,有不少都是女客,她們就是想學點防身術,遇到事情好保護自己。可要是知道上課的地方就有個有前科的男教練,恐怕會引起恐慌和退款,對我們拳擊館的聲譽也會造成影響,出于這一點考慮,我才決定勸你另謀高就。
“而且你看,這拳擊館裡還有你的一份股份,咱們的利害是一緻的……”
楚沉沒有被他的話繞進去,隻沉聲問了一句:
“是誰洩露的?”
“說什麼洩露啊,這麼難聽。”陳老闆擺擺手,責怪地看了楚沉一眼,“是有人認出你了,八年時間雖然說短也不短吧,但架不住人家記性好啊。”
楚沉看着陳老闆有恃無恐的表情,沉吟片刻,才道:
“我要撤資。”
“别呀。”陳老闆笑意更甚,“你的資金都已經投入運營了,一時半會兒拿不出來。而且生意場上半途撤資,這行為有多不厚道,你不知道嗎?”
“我要撤資。”
楚沉強調,語氣不容置疑。
“你認真的嗎?”陳老闆半點不慌,反而和楚沉若有所察的目光對上,“你要是手頭緊,急着用錢,我這裡有二百塊錢,就當是哥借你的,你先拿去花——”
“合同有問題,是不是?我投的五十萬,你打定主意不還我了?”
楚沉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平靜,絲毫沒有被騙錢時應有的憤怒、不可置信,或是歇斯底裡。
陳老闆雖然覺得他态度奇怪,但迅速回想了一番合同,确定沒有疏漏,才笑道:
“這叫什麼話?我說了年底分紅,别着急啊,該你的少不了。”
楚沉将一支錄音筆往桌上一拍,打開播放鍵,裡面傳出有些回音的對話聲,還摻雜着水聲,應該是在浴室或澡堂裡。
先是一道女聲:
“你那合同還有那麼多玄機呢?不如說給我聽聽,也讓我偷師學一兩手?”
接着是陳老闆帶笑的聲音:
“想從我身上學東西,可是要拿别的東西來換的。”
“讨厭!”
二人打情罵俏了片刻,又聽陳老闆道:
“合同大部分都沒問題,就是關于分紅那裡,說了當拳擊館開始盈利的時候再進行分紅,可沒人知道,我那拳擊館,是開來合理避稅的……太複雜的你也聽不懂,你隻要知道,那家店将來隻會虧損,而且是一年比一年虧。别說分紅了,他連本金都拿不回來!”
“你也不怕他狗急跳牆?”
“怕什麼?程序上,合同上,都是合法合規的,就算有不合情理的條款,他也簽了字,能奈我何?”
“你這麼做,就不怕他報複你?五十萬,也不知道是他攢了多久的錢——”
楚沉按掉了錄音,目光陰郁地看着對面中年發福的陳老闆:
“這件事屬實嗎?”
見撕破了臉皮,陳老闆也不裝了:
“先聲明,你要是想對我動手,我這裡都有監控,到頭來吃苦的還是你這個有前科的殺人犯。”
楚沉放在膝蓋上的手指攥緊又松開,守在一旁的曾程緊張得大氣也不敢出,插在兜裡的手已經摸上了手機,随時準備報警。
過了幾秒,陳老闆看楚沉沒有暴起揍人的意思,膽子也大了些:
“你真以為投資是那麼容易的事?十投九輸,都是很正常的事,你第一次下場,我這也算是給你買個教訓,以後可别輕易相信人!”
楚沉遽然起身,視線緩緩掃過驟然開始緊張的二人,突兀地笑了一聲。
二人都被他的笑聲弄得心裡發毛,下一刻,楚沉便道:
“我在投資之前,是會不擇手段地做背調的,畢竟,這是我‘第一次下場’,當然要慎之又慎。”
他緩緩傾身,雙手撐在橫在二人之間的玻璃茶幾上,肌肉虬結贲張,如一隻毛發根根直立、随時準備進攻的雄獅,死死盯着陳老闆的眼睛,意味深長道:
“我能弄到你身邊最親近之人的錄音,你猜,還有什麼是我弄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