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她,是愛,還是占有欲?
還是說,當占有欲濃烈到了一定程度,就已經和愛不分上下?
出獄時,楚沉拿到手的是一百多萬,投進去五十萬,按理說還有五十萬。
但是他今天沒有順勢攤牌,将剩下的五十萬交代出來。
是怕她起疑,不想讓她對他失望嗎?
還是尚且對當年的背叛耿耿于懷,不願對她全盤托出?
辜蘇面無表情地将冷鮮肉放在案闆上,一刀剁下,肉末飛濺。
不管是哪種可能,她都會讓他把一百萬完完整整地吐出來。
那是屬于原主的東西。
……
辜蘇走後不久,正忙于讓來辦調職手續的周倩加速離開,趕緊滾去分公司的穆盛洲,突然接到了老管家的電話。
“少爺,您還記得先前讓我去查的,關于死者孫子的曾用名一事嗎?”
這件事隔了幾天,但穆盛洲一直放在心上:
“嗯。說。”
老管家彙報的時候,語氣裡帶了絲慎重:
“那人曾用名是曾程,但是在查這個人背景的時候,有一件很巧合的事情,他當年曾經在楚沉所在的雄心拳館工作過。我再往下查了一番,發現他和楚沉果然認識,和辜蘇也是認識的。”
“他們……認識?”
穆盛洲的語氣也不由遲疑起來,有一種不好的、陰暗的猜測在心頭盤旋。
“是的,據說他在外面欠了高利貸。如果沒有楚沉及時借錢,他的左手就會被砍掉,所以楚沉對他算是有恩。但是奇怪的是,在楚沉入獄幾天後,他就辭了拳館的工作,說要去外地發展,抛下剛認回的親生父母,音訊全無,直到最近才回來。我查了一下,他抵達S市的日期,正是楚沉出獄那天。還有,他現在工作的地點,也正是楚沉投資被騙的拳館。這一切都太巧合了。”
從聽筒傳過來的調查結果,冰冷刺骨。
電光火石間,穆盛洲想通了其中關竅,也明白了管家慎重的原因。
握着手機的手指收緊,骨節發白,幾乎要将其捏碎。
直到此時,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件事。
或許,或許……
他曾經,間接地促成了辜蘇的被害。
……
下班後,總經理休息室還亮着燈。
例行的催眠治療已經進行到最後一個階段,經過反複确認,穆盛洲終于确定,在記憶的末尾聽到的那聲“哥哥”,确實來源于門内。
可是,怎麼可能呢?
那時候楚沉已經入獄,她哪來的哥哥可以喊?
還是說,她在遇險的時候,依然奢望着那個入獄的哥哥會突然奇迹般出現在她面前,救她于水火之中?
睡夢裡,他終于踏入門檻,再次目睹了辜蘇倒在血泊中的樣子。
少女穿着家居服趴倒在地,長發沾了鮮血,濕漉漉地貼在煙灰色地闆上,露在睡衣外的纖細手足微微抽搐着,如一隻折翼瀕死的蝶。
殘破,零落。
生機源源不斷地從她身體裡流逝,她已看不清東西,卻依然執着地向着門口踱進來的人呢喃求救——
哥哥,救我。
穆盛洲看得萬分急躁,可回憶中的自己,竟然還停在原地,猶豫着要不要救人。
——救她!混蛋,該死的,救她啊!
他在回憶中對着虛影呐喊,嘶吼,揮拳,毫無用處。
在少女終于不堪重負,閉上眼的瞬間,虛影終于動了,“他”撥通了私人醫生的電話,吩咐人帶着器材過來,順便預約最近一家醫院的VIP病房。
他長籲一口氣,卻在影影綽綽的回憶中留意到了一件從前不曾在意的事情。
在他進來的時候,被割喉的少女眼神已經渙散,脖頸上那道猙獰傷口,正在汩汩向外流血,血量慷慨可怖。
可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血液流速減緩了。
他敢肯定,絕不是因為流幹了。
因為他自己過去就常常受傷。
在街頭跟混混們幹架,從他們手底下救出妹妹穆懷靈的時候,他大腿的大動脈被割開,如果不是救護車來得及時,他恐怕在那個時候已經死了。
所以他很清楚動脈被割開的兇險,也清楚鮮血是怎樣流出身體的。
如果沒有外力幫助,很難靠自身凝血。
不過,這個小小的疑點并沒有困擾他多久。
他從未忘記,自己花重金催眠,回溯記憶,穿過時間長河,想讨要的,是怎樣一份答案。
腦中回想起之前和管家的對話。
——那個曾程,有什麼特征嗎?
——他因為借高利貸還不上,被人切了一根小指。
命運的齒輪嚴絲合縫地對上,從此刻起,開始運轉。